第一章
,另一只手则将一大捆沉重的竹简硬生生塞进他怀里。那简册入手冰凉粗糙,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竹木气息,却与周遭炼狱般的灼热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简册的编绳已经松动,几片竹简歪斜地散开,露出上面一行熟悉的墨字——《天工开物·乃粒·稻工》。
李怀简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些字迹。这是他前世在灰烬与废墟中,于一位墨家故友临终托付的残简上,第一次窥见的篇章。它讲述着稼穑之法,农具之巧,是让生民得以果腹的智慧。他曾如饥似渴地研读,试图复原其中描述的奇妙水车、精妙耧犁……可最终,他未能完成,也未能看到这智慧真正泽被苍生。
丢进去!张枭的狞笑在耳边炸响,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让这些蛊惑人心的东西,和你那点痴心妄想,一起见鬼去吧!
甲士猛地发力,将他连同那捆承载着希望的《天工开物》残卷,狠狠推向那吞噬一切的烈焰深渊!
不——!
最后的意识,是视野被彻底染成一片灼目的血红。皮肤瞬间传来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剧痛,像是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怀中那捆竹简仿佛也发出了一声悲鸣,在烈焰的舔舐下迅速变得滚烫、焦黑、变形。他甚至能听到竹片在高温下爆裂开来的细微声响,如同他灵魂碎裂的回音。
2
灰烬觉醒
世界,连同那无边的绝望与焚身的酷刑,在极致的光与热中,轰然塌陷,归于永恒的黑暗与死寂。
……
黑暗。粘稠、冰冷、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焚身的剧痛,也没有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只有一种沉重的虚无感,仿佛沉入了万古寒潭的最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已是永恒。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光,刺破了这片凝固的墨色。那不是视觉的光,更像是一种……意识的涟漪,一段强行闯入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咳…咳咳……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声,仿佛要将整个肺腑都咳出来。喉咙深处弥漫着浓烈的土腥味和一种劣质柴草燃烧后的呛人烟味。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拉动破败的风箱,牵扯着胸腔深处一阵阵尖锐的闷痛。
李怀简猛地睁开了眼。
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涌出泪水,眼前一片模糊的白光。他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手臂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只勉强抬起几寸,便无力地垂落,砸在身下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他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粗糙的夯土。头顶,不再是咸阳城那被浓烟染污的天空,而是一根根交错支撑的粗大原木构成的简陋屋顶。光线从屋顶巨大的缝隙和敞开的、歪歪斜斜的木门处漏进来,形成几道浑浊的光柱,无数尘埃在光柱中疯狂地舞动。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汗酸味、劣质油脂味,还有一种……生铁和木头混合的独特气息。
这是哪里阴曹地府不可能。喉咙的灼痛,胸腔的闷痛,还有身下那真切的冰冷触感,都过于清晰。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撑起身体。
嘶……手臂和腰背传来一阵剧烈的酸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这具身体……虚弱得可怕,而且感觉异常陌生。他艰难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身上是一件粗糙、肮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麻布短褐,袖口和衣襟磨得发毛,沾满了深一块浅一块的油污和灰尘。裸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瘦骨嶙峋,皮肤蜡黄,上面布满新旧交叠的伤痕——有擦伤,有烫伤留下的浅疤,还有几道青紫色的瘀痕,显然是新近的殴打所致。一双同样布满污垢和老茧的手,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和木屑。
这不是他李怀简的身体!他虽非显贵,却也是读书人,手是用来执笔捧简的,何曾有过这般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