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8.
那年夏天,我跟阿瓜在井边玩。
她拉着我手,问我:你怕死不
我说:不怕。
她突然拿出一张符纸,说她妈说:谁不想死,就找个替身。
她盯着我看,说:你肯定有人找。
我没听懂。
她往井边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尖叫着伸手抓她,结果自己掉了进去。
井底黑漆漆,我只记得一阵冰冷。
后来,有人在井边找到了我。
可出来的那一个,真的是我吗
我越来越怀疑,那三天,被救出来的,是她。
她借了我的身体,代替我活了三十年。
而我,一直在井底做着梦。
直到她受不了了,要我还回来。
我看着镜子里的脸,一天比一天陌生。
她是该报仇了,我,也该清醒了。
于是我点了最后一根香,在井边跪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井口彻底塌了。
再也没人梦见过她。
但我知道——那三天,还没真正结束。
19.
那天是村里统一组织的补祭,说是给阿瓜和其他失踪娃正名。
村委会拉起横幅,牌坊前挂着三排灵位。
村民排队烧香、跪拜。
老支书儿子也跪下了,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阿瓜,是我们错了。
可香刚烧到一半,突然狂风大作,所有香火熄灭,灵位倒了一地。
有娃直接哭出来,说看见姐姐从烟里伸手。
人群炸了。
有人喊:她不收这礼!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种阵仗太熟。
我知道,这不是仪式不成,是她不认这群人。
她要的是真相,不是赔罪。
我冲进村委会,把还没公布的卷宗拿出来,一摞摞摔在祠堂门口:
这些年是谁签的字谁收了钱谁关了嘴
空气安静三秒,老支书老婆突然扑地,嚎着:我们错了,是我们怕事,是我们怕官。
这时,天上乌云散开,一束阳光落在井口位置。
我转头看见,阿瓜坐在那,穿着那双红布鞋,冲我点头。
风停了。
她终于收了那一拜。
——
20.
晚上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村。
可一照镜子,心又悬起来。
镜子里的我,脸没变,可眼神不对——像空壳。
我知道,那三天,还是留了尾巴。
我试着跟镜子里的自己说话,没反应。
直到我念了一句:阿瓜,该回家了。
那张脸忽然眨眼,嘴角慢慢扬起,轻轻地笑。
你还我命,我还你身。
她说完这句,镜子碎了。
那晚我发高烧,烧了整整一夜,梦里全是井底那几年。
她怎么哭,怎么怕,怎么捂住嘴巴不敢叫。
我在梦里跪着,跟她说对不起。
天亮时,我醒了,烧退了,镜子换了。
我再照一次,那才是我的眼睛。
她走了,彻底走了。
我知道,她认了我,也放了我。
而我,也终于成了真正的守财。
——
21.
第二天,施工队正式填井。
水泥灌进去之前,我往井底扔了三样东西:她的布鞋、我小时候的纸风车,还有那张写着我们名字的纸条。
阿瓜,守财,换命不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