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夜深人静时,她翻出压在箱底的旧物:碎裂的金簪、褪色的婚书、还有沈慕容初次为她采的海棠标本。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熟睡的脸上,照着他鬓角的霜雪。明珠轻轻抚摸他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看着他为自己熬药,药罐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原来爱而不得的执念,终将在岁月里酿成相守的甘醇。
——沈慕容的内心独白。
我的指尖还留着安容音的温度。那年她在溪边浣衣,冻得通红的手贴着我掌心取暖,粗糙的茧子擦过我新长的冻疮,却比敷什么药都管用。可如今在公主府的回廊里,她见我要跪,鬓边木簪晃出的影子都带着怯意——曾经替我绾发的手,现在连触碰衣角都要避开旁人目光。
明珠总爱挑安容音当值时与我亲昵。春日赏花宴上,她用鎏金匙羹舀起樱桃酪,红玛瑙般的果肉擦过我的唇:张嘴。余光里安容音捧着茶盏的手指发白,茶水在盏中晃出细密的涟漪。秋夜书房,明珠披着我的鹤氅替我研墨,青丝垂落扫过我手背,突然倾身咬住我耳垂:墨香混着龙涎香,倒像极了我们的洞房夜。窗外传来瓷器碎裂声,我知道是安容音打翻了灯盏。
她的体贴像浸了蜜的毒药。晨起为我系玉带时,明珠总要将脸埋进我胸口:昨夜抱着你,连噩梦都没做。为我修剪指甲的鎏金护甲擦过掌心旧疤,她忽然轻笑:这道伤,该不会是为安姑娘留的我看着她眼尾艳丽的朱砂痣,想起初见时她倚在宫墙上,鎏金护甲挑着杏仁酥的模样——那时她像只高傲的凤凰,如今却肯蹲下身替我系松掉的靴带。
最煎熬的是月圆夜。明珠总要在临水阁设宴,命安容音在旁伺候。她倚在我怀里喂我葡萄,冰凉的指尖擦过我的唇,故意将汁水滴在我衣襟:还不帮驸马擦擦安容音的帕子碰到我肌肤的刹那,明珠突然按住我的手,含住我指尖的葡萄,舌尖灵巧地卷走果肉。月光下安容音转身时,我看见她后颈新添的鞭痕——那是替我受的罚。
暴雨夜是唯一的缝隙。安容音偷偷溜进书房,湿透的裙摆滴着水。我们隔着半臂距离说话,直到她被雷声惊得颤抖,我才敢将她搂进怀里。她身上带着皂角香,和明珠的龙涎香截然不同。她对你好吗她仰起脸问,眼里有我读不懂的释然。远处传来明珠的呼唤,我慌忙推开她,袖中滑落的翡翠镯子跌在青砖上,竟与她腕间的蓝布条缠在了一起。
有时在朝堂上,我会突然想起明珠晨起梳妆的模样。她对着铜镜画眉,忽然转头朝我笑:这黛色配你今日的绯袍可好晨光落在她眼角细纹上,让我想起安容音为我缝补衣衫时,烛火映在她睫毛上的温柔。当明珠踮脚为我整理冠冕,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龙涎,我分不清这是情劫还是救赎——或许在皇权的碾磨下,爱与恨早成了共生的茧。
长子周岁那日,明珠身着九凤翟衣端坐在鎏金喜榻上,新制的霞帔压得她肩线笔直。我跪在她面前执起玉如意,瞥见她耳后淡去的朱砂痣——那是她为追着幼子摔落台阶时留下的,如今倒像极了安容音当年眼角的泪痣。殿外鼓乐喧天,却盖不住记忆里安容音最后那声哽咽。
驸马可还记得那年花朝节明珠突然将我拽入怀中,鎏金护甲勾着我的腰带。她刻意让安容音守在门外伺候,玉足踩着满地玫瑰花瓣,在我颈间烙下红痕。容音,进来替驸马擦汗。她的声音裹着媚意,我看着安容音颤抖着捧起铜盆,清水倒映出她破碎的眼神,而明珠咬住我耳垂的力道,却让我在耻辱中泛起隐秘的颤栗。
诞下麟儿时,她攥着我的手几乎要掐出血。这次你总该信我了她汗湿的脸贴在我胸膛,虚弱却倔强,若心里只有她,何苦守着我三天三夜我抚摸着她产后凹陷的腰窝,想起她故意在安容音面前喂我羹汤时,指尖藏不住的紧张——原来那些张扬的占有欲,不过是深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