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替我梳头。她将鎏金缠枝莲纹梳篦塞进沈慕容掌心,凤目微阖享受着发间传来的力道。象牙梳齿划过头皮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管家压抑的咳嗽声。沈慕容动作一顿,怀中的娇躯却突然绷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能让管家破例在新婚次日求见的,唯有安容音一事。
公主恕罪...老管家捧着染血的密报伏地,额头几乎要贴上冰凉的青砖,通房昨夜冲撞耀文侯,现已被接入侯府外宅。话音未落,梳妆台上的胭脂盒轰然坠地,朱砂红的胭脂溅在明珠月白色寝衣上,宛如绽放的红梅。
沈慕容感觉怀中的娇躯剧烈颤抖,低头时正看见明珠握着梳篦的手青筋暴起。那抹艳丽的朱色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绣着百子千孙图的锦缎上晕染开来。到底是府里的老人。她突然轻笑出声,声音却像淬了冰的匕首,按贵妾之礼送过去吧,可别委屈了...
铜镜中,沈慕容骤然苍白的脸与明珠扭曲的笑颜交叠。她抓起妆奁中最华贵的翡翠钗子,狠狠插进云鬓。钗尾的珍珠流苏摇晃着扫过沈慕容的手背,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驸马这是心疼了她猛地转身,凤冠上的金步摇撞得叮当作响,当年她跪在宫门前求我放过你时,怎么没见你这般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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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喜鹊突然惊飞,振翅声混着明珠尖锐的笑声刺破死寂。沈慕容望着满地狼藉的胭脂,恍惚看见安容音被拖走时散落的蓝布条——那是他们逃离小镇时,她亲手用嫁衣边角料编的发带。此刻翡翠钗子的冷光晃过眼帘,他终于明白,这场权力与情爱的博弈里,所有人都是困在金丝笼中的困兽。
三日后,八抬梨花木轿停在公主府侧门。
八月的烈阳炙烤着公主府的汉白玉阶,八抬梨花木轿的铜环被晒得发烫。安容音指尖抚过粉色织金嫁衣上的牡丹纹,金线硌得掌心生疼——这绣工精致的华服,倒比她在府中十年穿过的粗布衣衫都要沉重。盖头上的珍珠流苏随轿辇颠簸轻颤,在眼前摇晃出细碎的光影,恍若那年小镇溪边闪烁的粼粼波光。
临上轿前,她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幔,望见朱廊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沈慕容身着三品绯袍,腰间玉带板上的蟠龙纹泛着冷光,冠冕垂下的白玉珠串遮住了他的眉眼。风掠过廊下的铜铃,叮咚声里,她想起十年前他背着行囊离开小镇时,衣角也是这样被山风掀起。
主君保重。她的声音裹着晨露般的凉意,惊飞了檐下两只休憩的麻雀。珍珠流苏突然剧烈晃动,盖头下的面容却平静得可怕。沈慕容向前半步的动作凝滞在半空,绯袍下摆扫过青砖的声响,像极了那年她在月下为他缝制新衣时,绸缎滑过竹案的簌簌声。
轿帘落下的刹那,安容音摸到袖中那枚碎玉——边缘早已被摩挲得圆润,却再也拼不回完整的模样。远处传来明珠公主慵懒的笑声,混着送嫁队伍的唢呐声,将最后一丝眷恋碾作尘埃。当轿辇缓缓抬起,她终于明白,有些誓言如同掌心沙,握得越紧,散得越快。
暮色四合时,耀文侯府的灯笼次第亮起。
耀文侯府的飞檐,六角宫灯次第亮起,橙红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交错的网格。安容音被推进雕花寝房时,绣着金线牡丹的盖头滑落一半,露出她脖颈间尚未消退的红痕。雕花木榻上,新制的锦被绣着繁复的缠枝纹,牡丹花瓣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极了明珠公主眼中的锋芒。
美人儿,让本侯好好疼你...带着酒气的热息扑面而来,耀文侯的手掌粗鲁地扯开她的衣襟。安容音望着帐顶晃动的流苏,突然想起小镇夏夜那片缀满繁星的天空。那时沈慕容的手臂环着她的肩膀,他们躺在散发着干草香气的草垛上,流星拖着银尾划过天际,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等我考取功名,就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