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动静,构成了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静谧。
忽然,门锁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宁静。陈默带着女儿回来了,女儿的小脸红扑扑的,手里攥着一朵蔫了的小野花,献宝似的举到我面前:妈妈,看!爸爸帮我摘的!陈默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运动后的微红,额角有汗,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看着女儿献花的动作,又看看窝在沙发里的我,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那眼神里有久违的温和,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陌生——他大概很久没看到我这样安静地、只为自己待着的样子了。
女儿趴在我膝盖上叽叽咕咕讲公园见闻,小野花淡淡的、带着泥土气的清香若有若无。陈默默默地换了鞋,走进厨房,不一会儿,传来他笨拙地冲洗水杯、倒水的声音。水流声哗哗作响。
我低头嗅了嗅那朵蔫头耷脑的小花,指尖拂过女儿汗湿的额发。视线越过她的头顶,落在厨房门口那个有些模糊的背影上。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身体,书页上的异域风光在余光里闪烁。
胸腔里那簇火苗,在持续的、微小的燃料添加下——工作的价值感、金钱的掌控感、责任的分担、女儿的笑颜、此刻阳光的暖意——它不再只是幽微地燃着,而是稳定地、持续地散发着热量。那热量不再灼烫,而是温暖地熨帖着四肢百骸,驱散着长久以来浸透骨髓的寒意。
窗外,天空是澄澈的蓝。我轻轻合上杂志,将女儿更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顶,闭上了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混合着一种细微却坚韧的力量感,像地下的暗河,在无声中悄然奔涌。
蜕变不是一场盛大的宣言,而是无数个这样看似平淡的瞬间累积。如同溪水冲刷顽石,每一次微澜的撞击,每一次无声的渗透,都在悄然改变着形状与流向。前方的路依旧模糊,但脚下的土地,似乎正一寸寸变得坚实。
时间像超市传送带上匀速前行的商品,看似重复,却总在细微处累积着变化。又是一年冬去春来,超市门口那棵老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在风里招摇着,带着不管不顾的生机。
我站在生鲜区的冷藏柜前,熟练地将一盒盒包装好的鲜肉按日期和品类码放整齐。冷藏区的灯光打在整齐划一的肉品上,泛着一种冷静的光泽。手指隔着薄薄的塑胶手套,能感受到冻品的寒意,但这寒意早已不再能侵入骨髓。三年的时光,足以让指关节在无数次搬抬中磨出薄茧,也让眼神在应对挑剔和琐碎中沉淀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
林姐,仓库那边新到的冻虾,刘组长让你去签收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破损。新来的实习生小张探头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对新人的依赖和对我的尊重。
好,知道了。我应了一声,声音平稳。刘组长去年调去了新店,如今负责生鲜区的,是我。这个小小的升迁,没有隆重的仪式,只是在一次例会上,赵经理(如今已是副店长)宣布了调整,理由简洁明了:林薇工作细致负责,损耗控制一直做得很好,能带人。仅此而已。但这仅此而已,却是我用无数个早班、晚班,用被冻品冰得通红又迅速回暖的手,用耐心处理每一次顾客抱怨换来的。它像一枚小小的勋章,无声地别在我褪色的蓝色围裙上。
我走向仓库,脚步不疾不徐。路过蔬果区,看到两个新员工正手忙脚乱地整理被顾客翻乱的西红柿,我停下脚步:码的时候把熟透的放最上面,标签统一朝外,方便顾客拿也方便我们理。几句话点明关键,她们忙不迭点头。这种自然而然的指导,在三年前那个被土豆滚了满地、被顾客质问到哑口无言的我身上,是无法想象的。
签收完冻虾,检查无误,我回到冷藏区继续工作。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来看,是陈默发来的信息,一张照片——女儿穿着我去年用自己的钱给她买的那件粉色小纱裙(已经有些短了),在小区花坛边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