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暑,反而吹得人更加烦闷。严冬萍将沉重的布料袋扔在角落,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她走到桌旁,端起那个印着褪色红双喜字样的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白开。凉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燥火。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粗暴的敲门声猛地响起,像几记重锤砸在薄薄的门板上,也砸在严冬萍紧绷的心弦上。
严冬萍手一抖,搪瓷缸子差点脱手。这声音她熟悉。楼下租户老张那个混不吝的儿子。她皱眉,带着被打扰的极度不耐走到门边,隔着门板没好气地问:谁啊
我!开门!快开门!门外传来的声音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想,粗嘎,带着一股痞气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严冬萍心里窝着一团火。这些天积累的疲惫、焦虑加上此刻这蛮横的敲门声,火星瞬间被点燃。干什么有什么事她的语气也硬了起来。
楼下漏水了!把我家天花都淹了!是不是你家水管又爆了赶紧开门给我看看!门外的声音更大更凶了,还伴随着不耐烦地用脚踹门板的动静,哐!哐!
水管严冬萍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屋年久失修,水管老化爆裂不是第一次了。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洗手间的方向。一种糟糕的预感迅速攫住了她。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洗手间里传来哗啦一声异响!紧接着是水流汹涌冲击地面的声音!
不好!真的又爆了!
严冬萍也顾不上门外的人了,转身就往洗手间冲。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头皮发麻!
墙角一根锈迹斑斑的铸铁水管,靠近连接处的地方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浑浊的铁锈水混杂着冷水,正从裂缝里疯狂地向外喷射!水流像失控的喷泉,带着刺鼻的铁腥味,溅射到墙上、马桶上、地面上,发出嘶嘶的嚣叫。地面已经积起了一滩浑浊的水洼,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漫过门槛,向着客厅蔓延!
她下意识想冲过去用手堵住裂口,但那喷射的力量如此之大,冰冷的水柱直接冲击在她的手臂上,又痛又凉。浑浊的锈水瞬间湿透了她半边衣袖。
操!妈的!我就知道!门外那痞子听见水流声,骂得更凶了,脚踹门板的力度更大,傻娘们儿赶紧开门!淹我家了!
等等!我……严冬萍的声音带上了慌乱和无措,她试图解释,但哗哗的水声和她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家里连个像样的工具都没有,她一个女人,面对这突然爆发的灾难,完全手足无措。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楼下是出了名的难缠,漏水到他们家,今天这事绝对无法善了!赔偿!争吵!甚至……她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绝望混乱、浑身湿透又无比狼狈的当口,门外痞子的叫骂声和粗暴的踹门声戛然而止。
冬萍怎么了里面出什么事了一个温和、沉稳,带着明显关切的男声在门外响起,穿透了水流的喧嚣和严冬萍咚咚的心跳。
是陈向明!
严冬萍愣了一下,随即一股奇异的、混杂着狼狈、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欲望涌了上来。
陈……陈老板她声音发抖。
是我,我在楼下听见动静就上来看看。把门开一下。陈向明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沉稳。
严冬萍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她湿淋淋地冲到门边,费力地拉开因为潮湿而有点卡顿的门闩,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前面是楼下租户老张的儿子,染着一头枯黄的头发,穿着背心裤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气和烦躁。而他身后,站着高大的陈向明。陈向明今天穿着一件质地考究的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越过那黄毛痞子,直接落在严冬萍湿透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