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退婚局中局

    **

    秋雨浸透青石板时，苏明鸢正对着第三份退婚书研墨。笔尖在宣纸上悬了三息，终究落在

    德行有亏

    四字旁，添了句小楷：丙戌年霜降，陆家公子以

    后院香粉味重

    为由退婚，实则其母嫌弃我无外祖庇佑。

    雕花槅扇外传来车马声，继母林氏的鎏金暖炉还没跨进门槛，尖利的嗓音先灌进来：明鸢，王公子亲自上门，你倒躲在书房装才女

    砚台里的墨汁溅在袖口，苏明鸢望着镜中被簪子扯乱的鬓发

    ——

    这已是本月第三次

    偶遇

    相亲。她故意将《千金方》摊开在案头，指尖划过

    夹竹桃可致幻

    的批注，抬眸时恰好撞见林氏腕间新得的红珊瑚镯。

    前院传来瓷器碎裂声。苏明鸢穿过抄手游廊，看见庶妹苏明雪正蹲在地上捡碎玉，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月白裙上：姐姐，是我不小心碰倒了王公子的玉扳指......

    苏小姐好大的架子。

    穿湖蓝锦袍的男子负手而立，腰间玉佩正是今早苏明鸢在林氏房里见过的款式，让在下等了半个时辰，就是为了看你妹妹哭

    苏明鸢扫过地上的碎玉

    ——

    断面新鲜，毫无包浆。她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片夹竹桃叶：王公子可知，此叶煮水服下，会让人看见幻象比如，看见心仪的姑娘在花园里跌倒

    男子脸色微变，林氏的暖炉盖

    当啷

    落地：明鸢，不得对王公子无礼！

    无礼的是你们。

    苏明鸢将《千金方》推到男子面前，指尖点在

    妇人妒忌

    的医案上，三日前你在醉仙楼与林氏密谈，说

    苏家嫡女若嫁过来，必压制生母

    ，这话可还记得

    男子踉跄后退，撞翻了博古架上的青瓷瓶。苏明鸢望着林氏煞白的脸，忽然从袖中抖出张纸：这是你让账房先生伪造的聘书流水，墨色比婚书新了两成。

    秋雨突然变大，打在琉璃瓦上叮咚作响。当王公子的马车狼狈驶离时，苏明鸢听见角门处传来马蹄声。青竹帘被风掀开一角，露出辆漆着暗纹的马车，车辕上蹲着只浑身雪白的猫儿。

    小姐，那是宁王的坐骑。

    丫鬟小桃低声道，听说他今早刚从西域回来......

    话未说完，马车里抛出名帖。苏明鸢接住时，指尖触到烫金的缠枝莲纹

    ——

    唯有皇室宗亲可用的纹样。展开来看，素白宣纸上只写着行狂草：酉时三刻，城西城隍庙，寻猫。

    暮色四合时，苏明鸢抱着裹着绷带的白猫，看着玄衣男子从阴影里走出。他眼尾朱砂痣在灯笼下妖冶，正是三日前在书院听她讲《女诫》的神秘书生。

    苏小姐果然聪慧。

    男子伸手接过猫，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薄茧，在书院听见你说

    女子亦可行医问政

    ，某家便知，这猫非你不能救。

    苏明鸢望着他腰间的蟠龙玉佩，忽然想起《皇舆志》里的记载：宁王萧砚初，善谋略，好微服。

    原来那日在书院，他早已注意到自己。

    殿下深夜相邀，不会只为了讨猫吧

    她后退半步，袖中紧攥着从猫爪下发现的纸条

    ——

    上面画着苏府后巷的地形图，正是今早林氏派人买药的路线。

    萧砚初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半幅残卷：三日前你房里的纵火案，某家找到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