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林场出来,陈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骑着车跟着我。
晚秋,和军人结婚,你可想清楚了。他语气阴阳怪气,听说那赵建军外号‘铁面阎王’,凶得很。
我停下自行车,从包里摸出炭笔,在他车筐的报纸上画了几笔。
陈强,我把报纸塞给他,下次偷看别人画稿,记得擦干净指纹。
他盯着纸上的炭笔印,脸色铁青:你别得意,右派的女儿永远洗不干净......
够了!赵少校不知何时站在旁边,军装扣子扣得整整齐齐,再纠缠,我就带你去派出所聊聊。
陈强瞪了我们一眼,骑车走了。赵少校转身对我说:明天早上八点,民政局门口见。
嗯。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他修自行车时的样子,那个......谢谢。
他没回头,只抬了抬手,军用水壶在阳光下晃了晃。
回到宿舍,我拉开帆布包暗格,取出那个微型储物盒。打开时,里面的颜料管闪着微光——这是父亲被捕前给我的,说总有一天用得上。
手指抚过钛白玫瑰红,我想起赵少校说的军装纹样。或许,这个时代的军绿色,该添点别的颜色了。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我摸出速写本,借着月光画了个军人的轮廓。画到袖口时,犹豫了一下,添了朵小小的野蔷薇。
明天,就要成为军属了。不知道赵少校看见这朵花,会是什么反应
我合上本子,把储物盒塞进枕头底下。不管怎样,这是我能想到的,保护父亲、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
夜很深了,远处传来军号声。我摸着调令上的红印章,轻轻说了句:爸,再等等,春天快到了。
2
协议婚约
1983年4月15号,天刚蒙蒙亮。
我站在民政局门口,帆布包装着户口本和速写本。赵建军准时骑车过来,换了身洗得发白的军装,胸前别着朵纸折的小红花。
给你的。他从车筐里拿出个纸包,新毛巾,双喜牌。
我打开看,毛巾上印着红色囍字,边角还有没剪干净的线头。
不用这么讲究。我把毛巾塞进包,登记完就各走各的
他嗯了声,推车往院里走:先去盖章,再领粮票。
登记处的张姨戴着老花镜,盯着我们看:小赵啊,结婚这么大事,咋不叫战友来热闹热闹
赵建军站得笔直:响应号召,婚事从简。
张姨笑着在表格上盖章:林老师是文化人,往后可得多教教建军写家书。
我刚要开口,赵建军抢先说:她忙,不用教。
从民政局出来,他从车筐里掏出个铁皮盒:糖,分给邻居。
我捏了颗水果糖,包装纸发出沙沙声:不是说不办酒席
军属院规矩,得露个面。他把盒子塞进我手里,下午三点,家属院门口集合。
下午我骑车到家属院,远远看见赵建军站在门口,旁边停着辆三轮车,装着两个木箱。
这是你的东西。他指了指木箱,我让炊事班帮忙搬的。
我掀开箱盖,里面是我的画架、颜料盒,还有几卷画布。
你怎么拿到的我愣住了,这些教具早被学校没收了。
找校长谈了谈。他别过脸,军人家庭,需要文化用品。
我突然想起陈强说的铁面阎王,或许这阎王也有软办法。
家属院3排5号,是间带小厨房的平房。朝南的窗户下,赵建军已经摆好了画架。
光线还行他站在门口,像在汇报工作。
挺好。我摸了摸画架,发现断了的支架用铁皮加固过,这是你修的
他嗯了声,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