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模糊的视线里,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步下楼梯,站定在我上方几级台阶的位置。陆沉!他站在我上方几步远的地方,巨大的压迫感无声地笼罩下来,像一座移动的冰山精准地封堵了我的所有退路。
他俯视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再没有一丝属于宴会厅的虚假温度,也并非纯粹看戏的冰冷。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更复杂的东西——审视、评估,以及被忤逆之后被强行压下去的、极其不耐烦的暴躁。
林薇,他的声音像是浸透了西伯利亚寒流的金属,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神经末梢上,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今天是什么场合这戒指,他冰冷的目光滑过我不自觉护在胸前、指节已经攥得发白的左手,那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闪烁,还有它代表的分量,不是你任性赌气可以随便摔掉的。
身份分量
一股腥甜的气流猛地从胃里顶到喉咙口,我几乎要呕出来。我攥着扶手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才止住身体的颤抖。我缓缓抬起头,迎向他那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我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异常,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被剥去所有伪装后的干涩和冰冷:陆总担心的是戒指,还是公司刚谈下来的那个项目,会因为陆太太的不体面而受影响
空气仿佛冻结了。楼梯间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陆沉骤然变得冰冷锐利的注视。
他的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猛地一缩,像是猝不及防被一根淬了冰的针狠狠刺入。那一闪而过的诧异迅速被翻涌而起的怒意覆盖,如同冰原之下骤然爆发的火山。下颌线绷紧得像随时会断裂的弓弦,周身的寒气几乎凝为实质的冰霜,瞬间将这狭窄的空间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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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死寂。
就在我以为他要爆发、要命令保安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我押回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时,他却极慢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冷得掉冰渣:
滚。他微微侧过身,让开通往冰冷出口的路,语调如同淬毒的利刃,用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好好思考三天。
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有被宣判的驱逐。
这句话像一个最终的开关,彻底拧断了支撑我的最后一根弦。我猛地松开抓着扶手的手指,甚至能听到指节因为骤然松懈而发出的轻微声响。那枚价值连城的钻戒在我踉跄转身向下的瞬间,从麻痹冰冷的手指上悄然滑脱,叮的一声脆响,沿着冰冷的水泥台阶滚落下去,在转角平台的积水里打了个转,停下了细碎的反光。
我没有回头。
也没有停步。
只是更深地佝偻下身体,像个逃犯般,更深地扎进了那片冰冷的、弥漫着尘埃与孤独气息的黑暗里。
身后高处,那最后一道压迫性的目光,如影随形。
***
雨水持续地敲打着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发出沉闷而规律的沙沙声。室内暖气充足,驱散了深秋的湿冷,却驱不散心底凝结的冰寒。
我蜷坐在沙发的一角,身上裹着柔软的羊绒毯,厚厚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灰蒙蒙的天光,也隔绝了外面那个属于陆沉的世界。只有壁炉里模拟火焰的光影在墙上跳跃,明明灭灭,映着桌上那份摊开的、墨迹淋漓的《离婚协议书》。协议书最后一页,我的签名歪歪扭扭,旁边陆沉的签名则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带着毫不掩饰的解脱和轻蔑。
三天前滚的余音,似乎还在这空旷得近乎奢侈的客厅里阴魂不散。
手机屏幕执着地亮着,幽白的光映着我的脸,惨淡而疲惫。屏幕上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内容直接而残酷:
账号:xxxxxxxxx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