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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我眼窝凹进去,颧骨凸出来,脸色是长期缺觉的蜡黄,就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烧着两簇幽冷的火苗,死死盯着前头唯一的目标。

    张阎王的嘲讽还在,我当耳旁风。

    公告栏的红线还在刺眼,我不再瞅。我屏蔽了外面所有的声儿,所有的眼。

    我的世界里,只剩题目、答案、下一个题目。我把自己逼到了顶,像在烧命里最后那点油。只有夜深人静,累到意识模糊,才会在短暂的迷糊里,梦见妈惨白的脸和爸绝望的吼,然后猛地惊醒,一身冷汗,抓起笔继续扎进那没边的题海。

    时间在无声的死磕里嗖嗖飞走。墙上的倒计时牌撕得就剩薄薄几张。

    启航的空气绷到了极限,一股子硝烟混着绝望的味儿。有人崩溃大哭,有人撕书泄愤,也有人像我一样,沉默着,烧着最后那点命。

    六月初,高考前一天。

    最后一次离开启航宿舍,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黑角落,那个馊味儿的垃圾桶。

    我平静地收拾好所有写满字、揉得皱巴巴的书本卷子,连同那本浑身透明疤的错题集,一起塞进那个破背包。

    没啥留恋,也没啥解脱感,就有种上战场的平静。我像块被反复捶打、磨掉所有棱角的石头,闷头走进了决定命的考场。

    高考完那天晚上,

    莘周城下了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

    雨点跟黄豆似的,疯了一样砸在屋顶、窗户、地上,噼里啪啦震得耳朵疼,好像天要塌了。雨水汇成浑黄的泥汤子,在漆黑的街上到处乱淌。

    我家的老房子在暴雨里看着格外单薄。

    雨水从旧瓦片缝儿漏进来,在堂屋地上积成一小滩一小滩的水坑。空气里一股子潮霉味儿和土腥气。

    堂屋就开了一盏昏不拉几的白炽灯。爸蹲在门槛边上,闷头抽着便宜烟,烟雾里他那张老脸皱得更愁了。

    妈裹着件旧棉袄,缩在角落里一张吱呀响的竹椅上,灯光下脸灰白灰白的,不时压着嗓子咳几声。

    气氛闷得像灌了铅。电视没开,收音机没开,就窗外那震耳欲聋的雨声,像是给这家子敲的丧钟。

    我把自己关在小里屋。

    桌上摊着几张对高考答案估分的草稿纸,上面画满了乱七八糟的数字和符号。

    我对着网上陆陆续续公布的答案,一遍又一遍地对着,算着。心在腔子里咚咚咚地狂跳,每写一笔,手指头都在不受控制地抖。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混着窗外渗进来的湿气,冻得我浑身发冷。

    选择题……

    好像比平时多蒙对了几道

    那道吵翻天的物理大题……

    步骤好像蹭着边了

    英语作文……应该没跑题吧

    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转圈、打架。

    希望像黑夜里的小萤火虫,闪一下,又被巨大的害怕一次次摁灭。

    妈那灰败的脸和压着的咳嗽,爸蹲门槛边闷不吭声的背影,像两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得我快断气。

    我不敢想考砸了,更不敢想那救命钱的代价。我只能死死盯着草稿纸上那些冰冷的数字,想从里头抠出一点点活路。

    突然,扔在桌角的旧手机屏幕亮了,发出刺耳、没完没了的震动声!是个本地的陌生座机号!

    我的心猛地一抽,像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了!

    全身的血好像都冲到了脑袋,又唰地冻住了!

    来了!判刑的时候到了!

    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手指头僵得发抖,划拉好几下才接通。

    我憋住气,把冰凉的听筒死死按耳朵上,好像那是连着天堂或者地狱的唯一一根线。

    喂是林晚同学吗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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