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个世界。新房内,只剩下我一人,一身刺目的红,对着满室摇曳的烛影和那扇紧闭的、宣告着冰冷现实的门扉。空气中那腻人的合欢甜香,此刻闻起来,只剩讽刺。
三个月时光,如指间流沙,倏忽而过。将军府邸高墙深院,隔绝了外间的喧嚣,也困住了无形的暗流。我与戎斯渊,这对名义上的夫妻,如同两条被强行并轨却背道而驰的河流。他深居简出,常在书房或后园僻静处独坐,身影疏离,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寒气。我亦忙于整饬府中亲卫,重新梳理京中耳目传递的各方消息。偌大的府邸,成了最熟悉的陌生地界,除了必要的、在宫宴或特定场合需并肩演给外人看的相敬如宾,私下里,我们几乎从不交谈,连眼神的交汇都吝啬给予。
然而,这表面的死水微澜之下,潜藏着令人窒息的紧绷。皇帝年迈多疑,对戎斯渊这枚握在手中的质子,忌惮日深。朝堂之上,以威武侯为首的强硬派,从未停止过要求严加看管甚至寻机除之的鼓噪。每一次宫门开合,每一次朝议风声,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刃,牵动着府中每一根无形的弦。
打破这脆弱平静的,是深秋一个寒意料峭的黎明。急促如骤雨般的马蹄声撕裂了京城的寂静,由远及近,最终在将军府紧闭的朱漆大门外戛然而止。紧接着,沉重而带着某种不祥韵律的拍门声便疯狂响起,砰砰砰!震得门环都在簌簌发抖。
值夜的亲卫队长沈风,我的得力臂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我的内院,甚至来不及通报,声音嘶哑惊惶,带着彻骨的寒意: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宫里……宫里出事了!陛下……陛下昨夜在紫宸殿遇刺!
我正对镜整理束发的银冠,闻言,手中动作猛地一顿。铜镜中映出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猛地刺向沈风:陛下如何
万幸!陛下被值夜太监拼死扑救,只受了惊吓,手臂被刺客的飞刀划伤!沈风喘着粗气,额头全是冷汗,但是……但是禁军统领当场战死!刺客……刺客有两人!一个被乱箭射杀当场,另一个……另一个重伤逃脱,在宫墙根下……留……留下了这个!
他颤抖着双手,捧上一物。
那是一个小小的、染着暗褐色血迹的玉牌。质地是北梁特有的寒山暖玉,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图腾——一只振翅欲飞、姿态桀骜的隼!那正是北梁皇室暗卫才配拥有的身份标记!
现场……还找到半截断裂的袖箭箭杆,沈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工部……工部的大匠连夜查验,说……说那锻造手法,与三个月前北梁使团进贡的一批精铁……同出一源!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直冲天灵盖。北梁皇室暗卫的玉牌,北梁精铁锻造的武器……所有的线索,都像淬了毒的尖针,无比精准地指向了一个人——那个被囚禁在府邸深处、身份敏感至极的敌国质子!
他人呢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只有握紧的拳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宫里的羽林卫……天没亮就围了府!是……是威武侯亲自带的队!沈风的声音带着哭腔,侯爷拿着陛下的口谕,已经……已经把殿下从书房押走了!说是……打入天牢,严加审讯!
书房紧闭的门……染血的玉牌……断裂的北梁袖箭……威武侯那张志得意满、急于铲除异己的嘴脸……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最终拼凑成一个巨大而冰冷的陷阱轮廓。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从遇刺到锁定证据再到拿人,快得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已经提前弥漫在空气里。我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绝。
备马!我厉声喝道,一把扯下刚束好的银冠,任由如墨青丝披泻而下,取我的‘惊鸿’弓来!还有……那套红色的骑装!沈风骇然抬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