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痕。
我们明天再试。康复师收起工具。
不。顾屿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继续。
林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蜂蜜水,眼眶发红。
过去两周,这是顾屿第一次表现出想要什么。
傍晚,我发现林深在阳台抽烟,这也是新养成的习惯。
他今早吃了半碗粥。他掸了掸烟灰∶虽然吐了,但毕竟是进步……
楼下花园里,顾屿独自坐在长椅上,右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左腕的疤痕。
夕阳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那双空洞的眼睛。
张医生说……林深吸了口烟∶他手部神经损伤很严重……
烟灰缸里堆满烟蒂,有几个明显是被硬生生掐灭的。
他知道吗
林深摇头:知道。
夜风吹起顾屿的额发,露出太阳穴附近那道尚未消退的疤。
那是车祸时留下的,如今成了某种残酷的隐喻,他大脑中负责艺术创造的部分,或许比手腕伤得更重。
……
第五周,顾屿开始尝试画画。
我走进客厅时,他正用右手握着炭笔,在纸上涂抹凌乱的线条。
林深坐在三米外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本《创伤后心理重建》,却一页都没翻动。
画纸上是一团模糊的阴影,隐约能看出鸟的轮廓,但翅膀位置被反复涂改,炭笔几乎划破纸面。
需要我帮你调颜料吗我问。
顾屿的手突然停下。
炭笔折断,在画纸上留下一道丑陋的黑痕。
不用。他盯着那道裂痕∶我画不出来。
林深立刻放下书:没关系,慢慢来……
滚。
这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林深如遭雷击。他僵在原地,脸色灰败,最终默默退到阳台。
顾屿抓起画纸揉成一团,又慢慢展开抚平。
他的手指抚过那些狂乱的线条,突然抬头看我:我以前……画得很好,对吗
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未曾见过的从前,在画室里哼着歌调颜料的顾屿,为某个技法突破雀跃的顾屿,谈起艺术时眼睛发亮的顾屿。
但下一秒,光斑移开,他又变回那个空壳。
我去睡会儿。他推开画架,动作太急碰翻了洗笔筒。
清水漫过画纸,晕开那些黑色线条,像一场微型洪水。
林深冲进来时,顾屿已经关上了卧室门。
我们蹲在地上收拾狼藉,谁都没说话。
浸湿的画纸在我手中碎裂,黑色炭灰沾了满手,怎么都擦不干净。
窗外,初夏的第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空气闷热潮湿,仿佛某种无形的东西在暗中发酵。
林深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早上问过我……能不能去海边写生。
他的眼里闪着病态的希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圈戒痕。
我看着他衬衫袖口下露出的针孔,想起心理医生的警告:康复期最危险的不是倒退,而是伪装进步。
远处雷声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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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海风中的囚徒
海边的空气里飘着咸腥味。
我站在酒店阳台上,看着远处沙滩上的顾屿。
他赤脚站在浪花边缘,米色亚麻衬衫被海风吹得鼓胀,像一只随时会飞走的风筝。
林深站在十米外的礁石上,假装在拍风景,但相机镜头始终对着顾屿的背影。
这是医生批准的康复旅行,为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