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斑斓的光斑,随着车身颠簸逐渐模糊成血色的雾。王海握紧方向盘,雨刮器规律摆动间,仪表盘幽蓝的冷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
拐进杨浦区八埭头二期工地时,积水潭里漂浮的安全头盔正倒扣着。王海将车缓缓滑入锈迹斑斑的铁门,轮胎碾过警戒线发出刺耳的撕裂声。烂尾楼如同巨大的蜂巢,钢筋骨架刺破夜空,脚手架上垂落的安全网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某种巨兽褪下的腐肉。
熄掉引擎的瞬间,潮湿的霉味裹挟着混凝土粉尘涌进鼻腔。远处几盏昏黄路灯在二十层楼高的位置摇曳,将废弃塔吊的影子拉得老长,横亘在开裂的水泥地面上。王海解开黑色雨衣纽扣,脖颈处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
确认四周无人后,王海打开后备箱。黑色塑料袋堆叠成小山,把塑料袋从围墙外扔进去,王海尽量压低声音,不让塑料袋与围墙摩擦发出声响。他紧盯着那片废墟内部,生怕惊扰到保安。塑料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消失在围墙后的黑暗中。他松了口气,准备翻墙进去。围墙并不高,但对于王海这样一个中年男人来说,还是有些吃力。他双手攀住墙头,双脚用力蹬地,好不容易才翻了进去。
进来后,锈迹斑斑的铁门在身后吱呀合拢,王海的运动鞋碾过满地碎玻璃,发出细碎的脆响。王海用背包装着塑料袋望其中一栋地天台爬去。
天台上废弃的建筑材料散落一地,钢筋骨架锈迹斑斑,断裂的脚手架歪斜着横亘在眼前,塑料布裹着的水泥袋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更显荒凉破败。王海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障碍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悬崖边缘,鞋底与碎玻璃摩擦出细微的声响,惊得他心脏猛地一颤,下意识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更多声响。他佝偻着背,像只惊弓之鸟,缓缓走到天台的边缘。
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一层惨白的光晕。王海扶着生锈的护栏,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向下方。烂尾楼内部黑洞洞的,仿佛一张巨大的嘴,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偶尔一阵风掠过空洞的窗洞,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就像无数被困在楼里的冤魂在哭诉。楼内的黑暗深不见底,王海恍惚间觉得那黑暗正在向他蔓延,要将他也拖入这无尽的深渊。他深吸一口气,打开背包,将那些黑色塑料袋一一取出。
他半跪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左手牢牢攥住充气娃娃扁平的充气管,右手握着金属气筒一下又一下地压动。随着
嗤嗤
的充气声,娃娃的轮廓逐渐饱满。他喘着粗气,从编织袋里扯出皱巴巴的碎花连衣裙,笨拙地套在娃娃身上,褶皱在拉扯间堆叠成诡异的弧度。麻绳在他掌心反复缠绕三圈,打了个死结,粗糙的纤维深深勒进娃娃假皮肤的褶皱里。他佝偻着背将娃娃拖到天台边缘,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猛地一推,娃娃在麻绳绷直的瞬间,像断线木偶般摇晃着垂落。到下面的横梁上。王海尽量让娃娃的姿势看起来自然,就像是一个人自己选择了在那里上吊一样。他仔细检查了麻绳的结是否牢固,确保不会因为风吹或者其他原因而松开。
做完这一切后,王海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角的脚手架上。锈蚀的钢管发出吱呀的呻吟,几片墙灰簌簌落在他肩头。月光从烂尾楼残破的窗框斜切进来,在满地碎玻璃上折射出冷冽的光斑。他盯着七零八落地瘫在混凝土基座上的充气娃娃
——
娃娃脖颈缠绕着褪色的红绸,空洞的塑胶眼珠在阴影里泛着幽蓝,嘴角凝固的微笑被月光镀上惨白。
影子顺着龟裂的水泥地面蜿蜒,与墙上残留的楼盘宣传画重叠。那张海报里,西装革履的置业顾问身后是灯火通明的样板间,此刻却被泼上大片暗红涂料,宛如干涸的血迹。王海喉结上下滚动,伸手扶正歪向一边的假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