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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贞观三年春,陇右道的风裹挟着黄土高原的砂砾,从破朽的窗棂灌进土坯房时,青禾正用树棍拨弄灶台里的柴火。

    陶罐中麦粥咕嘟冒泡,九分清水一分粟米熬成的稀汤,在晨光里映出她苍白的脸

    ——

    三天前她还穿着白大褂在农科院实验室观察马铃薯脱毒苗,此刻却困在这四壁漏风的农舍,闻着刺鼻的灶烟呛得眼眶发酸。

    暮色从糊着桑皮纸的窗棂漏进来,在药罐腾起的白雾里碎成点点金屑。青哥儿攥着染血的帕子,指节被粗麻布料勒出青白,十二岁的少年半跪在竹榻边,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呜咽:阿姊,爹又咳血了。

    他刻意将声音压得极轻,尾音像被夜风揉碎的烛火,簌簌抖落在蒸腾的药香里。窗台上晾着的当归突然被穿堂风掀起,几片干枯的药叶打着旋儿,轻飘飘落在榻前斑驳的血渍上。

    木勺撞在陶罐沿上叮当乱响,青禾慌忙起身,粗麻裙摆扫过灶台边的破瓦罐,里面装着仅剩的半升麦种。

    父亲枕边的草席上,几点暗红刺得她眼眶发疼,老人剧烈的咳嗽声像破风箱,一下下捶打在她心上。

    三更梆子声惊破死寂时,月光正顺着糊窗的桑皮纸裂缝蜿蜒而入。青禾缩在褪色的蓝布棉被里,指尖捏着的炭笔被掌心汗意洇得发滑。

    她垂眸望着膝头铺开的糙纸,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将记忆里农学院实验室的场景一点点描摹

    ——

    粪坑要深挖三尺,秸秆与牲畜粪便需按三七比例堆叠,还要定时翻搅......

    笔尖在纸面打滑,歪歪扭扭的线条将

    腐熟期二十日

    的字样割裂成破碎的符号。

    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惊得她猛然抬头,却见树影在窗纸上张牙舞爪,恍惚间竟与记忆里那场被暴雨冲垮的堆肥池重叠。

    作为农业大学研究生,她当然知道《齐民要术》里

    秋耕欲深,春耕欲浅

    的道理,但更清楚眼前的土芋

    ——

    这个时代对马铃薯的称呼

    ——

    需要疏松肥沃的土壤。

    后山背阴坡的土质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湿润的黑土下,或许正藏着全家的生机。

    天未破晓,青禾已背着柴刀站在床头。父亲咳得睡着了,苍老的面容在月光下像张风干的桑皮纸。

    青哥儿揉着眼睛爬起来,袖管里还塞着昨日打猪草时捡的野栗子。兄妹俩踩着晨露进山时,青禾忽然想起实验室的恒温箱,此刻却只能靠双手在灌木丛中寻找命运的馈赠。

    柴刀劈开枯藤的声响惊飞几只山雀,青哥儿突然蹲下身,扒开腐叶露出褐色的块状根茎:阿姊,这是不是你说的土芋

    泥土裹着蚯蚓从块茎上滑落,青禾的手突然发抖

    ——

    那椭圆的形状、浅褐色的表皮,和她在实验室培育的脱毒苗母体一模一样。

    没错,

    她声音发颤,当年张骞通西域带回的种子,许是忘了在陇右扎根。

    腐叶堆里的平菇让她呼吸一滞。灰白色的菌盖如小伞般撑开,菌褶间还凝着晨露,这在现代需要无菌环境培育的珍品,此刻正肆意生长在盛唐的山林里。

    青禾忽然笑了,笑声惊落枝头残雪,惊起青哥儿疑惑的目光:笑什么呀

    她摇头,将土芋和菌菇小心收进竹篓:咱们青瓦村的灶台上,要有新花样了。

    眼瞅着太阳要落山了,屋里的铸铁鏊子冒起阵阵白气。锅里炸着的薯食滋滋作响,再混着胡麻油的香气,一股脑儿地往木格子窗户缝里钻。

    青禾半跪着翻动薄片,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得围裙上的焦痕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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