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烈的颤抖。
王月半小姐吗门外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平静,甚至有些刻板,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特别调查组。关于近期爆发的群体性异常消瘦症候群,我们需要您协助调查。请开门。
疾控中心调查组异常消瘦症候群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神经上。完了。他们找上门了。他们知道是我了!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我,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滑下去,瘫软在地。骨头撞在地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又按了一下门铃,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王小姐请配合。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到刺鼻,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每一个毛孔,试图掩盖,或者说,只是徒劳地混合着另一种更深的、属于衰败的气息。空气是恒温的冰冷,带着医院特有的、拒绝生命的寒意。我蜷缩在病床一角,身上罩着最小号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可它依旧像一件巨大的戏服,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每一次细微的移动,突出的肩胛骨、肘关节、髋骨,都会与身下坚硬的床垫发生令人不适的摩擦,发出细微却清晰的、骨头与硬物挤压的咯咯声。这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这具身体正在变成什么样子——一个蒙着薄薄人皮的骷髅架子。
窗外,天色阴沉得如同铅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病房门是虚掩着的,走廊里嘈杂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进来,又退去,永不停歇。哭喊声、痛苦的呻吟、护士急促的脚步声、手推车金属轮子碾过地面的刺耳摩擦……还有,那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的、虚弱却狂热的呼喊:
感谢…王老师…
王老师…恩人…
王老师…方法…
这些声音,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反复刺扎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我把脸深深埋进同样宽大空洞的枕头里,试图隔绝这令人发疯的魔音。每一句感谢,都像一记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因恐惧而瑟缩的灵魂上。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想躺着瘦下来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吱呀——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平稳而清晰,停在我的床边。
我没有抬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绷紧,每一根脆弱的骨头都在叫嚣着抗拒。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无机质冰冷的味道笼罩下来。
王小姐。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不高,语调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直达骨髓的凉意。是那个去家里找我的调查员。他穿着白大褂,胸前的证件表明了他的新身份:主治医师,陈默。
我依旧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像一具已经僵化的尸体。
这是你最新的全身代谢功能动态扫描结果。
陈医生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反应,只是公事公办地陈述着。他手里那份硬硬的、带着油墨味的报告纸,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空白里,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情况…很不好。
他接着说,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在宣读死亡判决书,你的基础代谢率呈现断崖式下跌,远低于生命维持阈值。脂肪代谢通路完全阻滞。最关键的,
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冰面上,你体内的糖酵解和三羧酸循环——也就是细胞获取能量的核心功能,正在发生不可逆的溶解性崩坏。
溶解性崩坏…这几个字像带着倒钩的毒刺,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再钻进大脑深处搅动。
通俗点说,
陈医生的声音似乎贴近了一些,带着一种解剖刀般的精准和冷酷,你的身体,正在从内部瓦解。它失去了将任何物质转化为基本生命能量的能力。就像一个…被彻底蛀空的堤坝,崩溃只在瞬息之间。
崩溃…瓦解…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