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氲中,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眼底却燃烧着执拗火焰的脸,我用力地、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沈清欢,活下去!然后,让他们付出代价!
洗完澡,换上干净舒适的家居服,身体的疲惫感稍微缓解,但精神依旧紧绷。我躺在那张柔软得几乎能将人吞噬的大床上,却毫无睡意。前世火场的惨烈、顾承泽冰冷的目光、陆沉渊深不可测的审视…各种画面在脑海中交替闪现。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灰白,我才在极度的精神疲惫中,沉入一种不安稳的浅眠。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规律、安静,却笼罩在无形的压力之下。
我像一只被暂时收容在华丽鸟笼里的雀鸟。陈伯会准时送来一日三餐,精致可口,营养均衡,摆放在我房间外的小厅餐桌上,如同某种无声的供养。周谨则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大多数时候守在走廊的阴影里,或者在我偶尔走出房间透气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也扫视着我。
陆沉渊没有再出现。仿佛那晚书房里的短暂交锋只是一场幻觉。这座庞大的庄园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安静地运转着,而我,是其中一个被暂时搁置的零件。
我强迫自己适应。按时吃饭,努力入睡恢复体力,在房间里做一些简单的拉伸运动。更多的时间,我坐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精心打理却毫无人气的花园,在脑海中一遍遍梳理前世的记忆碎片——顾家的商业版图、关键人物的弱点、那些肮脏交易的蛛丝马迹。这是我唯一的筹码,必须烂熟于心。
平静的表象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第三天下午,我正在房间的露台上尝试做一些恢复性的瑜伽动作,试图驱散身体的僵硬和内心的焦灼。周谨无声地出现在门口,依旧是那副岩石般的冷峻表情。
沈小姐,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先生要见您。
心脏骤然一紧。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瞬间加速的心跳,点了点头:好。
再次踏入那条通往书房的走廊,感觉却截然不同。不再是深夜的仓惶,但那份冰冷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周谨在书房门口停下,替我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深色木门。
陆沉渊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后,只是这次没有穿睡袍,而是换了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高领羊绒衫,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他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钢笔。听到开门声,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坐。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书房里多了一把椅子,放在书桌的侧前方。我依言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努力控制着呼吸的平稳。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无形的压力像水银般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肩头。我眼观鼻,鼻观心,强迫自己镇定。
大约过了几分钟,那沙沙声停了。陆沉渊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依旧是那种毫无温度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
恢复得不错。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看来顾家这尊小佛,底子倒没被养废。
他的用词依旧带着刻意的轻慢。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回视着他,等待下文。
他将手中的钢笔随意地搁在文件上,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双手十指交叉搭在身前,姿态看似放松,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疏离感。
说说吧,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我脸上,带着穿透性的力量,除了那晚那些…你还能为这把刀,开什么锋
考验开始了。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在云栖庄园这短暂却煎熬的几天里,我早已将那些致命的记忆碎片反复咀嚼、提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