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路人眼前。就在那剔透的玻璃墙后,距离我仅十几米之遥的地方,季淮安颀长的身影无比清晰地映入了我的眼帘。他斜倚在柔软的法兰绒卡座里,暖金色的灯光倾泻在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上,勾勒出利落而迷人的轮廓。水晶杯中的红酒在灯光下折射出深邃的红宝石光泽。更让我全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他对面那位极其惹眼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袭极其贴身的银色露背长裙,姿态慵懒而自信,带着一种未经世事沧桑的鲜嫩与昂贵。季淮安英俊的脸上挂着笑容,那笑容的弧度、眼神中流动的光泽,以及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恰到好处的专注感……这一切,都与我记忆碎片中曾让我心悸不已的深情模样毫无二致!甚至,此刻他那望向对面女子的眼神里,还多了一种我曾无比奢望却始终未能得到的、不加掩饰的着迷与温柔沉醉。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扭曲了形状,无限拉长,又瞬间坍缩成毫无意义的尘埃。喧嚣的世界被粗暴地按下了静音键。川流不息的车辆拖着光轨无声掠过,旁边疲惫同事的说话声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海水传来,模糊而遥远。整个世界只剩下那片巨大的、冰凉的、如同审判墙一般的玻璃,以及玻璃背后正在上演的那出无声而残酷的讽刺剧。季淮安微微倾身向前,姿态温柔又带着一丝掌控感的强势,他执起那年轻女孩的手。女孩涂着饱满樱红色指甲油的纤细手腕悬在空中。他唇边勾起完美迷人的弧度,优雅而缓慢地,深深地吻了下去——一个烙印般清晰的吻,落在了那光洁的手背上。
那不是游戏,不是游走在暧昧边缘的挑逗,而是一个无比明确、带着占有意味和隆重仪式感的宣告。他用那个吻,用他那份在我面前从未显露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彻底击碎了我心中为他编织的最后一层幻想。
我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肋骨中心点,肺部的空气被瞬间挤压殆尽,大脑因缺氧而陷入一片冰冷的空白。眼前所有的景象——玻璃窗、人影、车灯——都旋转着模糊成了一锅滚沸的、失去颜色的粘稠粥糊。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猛地顶了上来。指尖冰凉如死。有什么坚固的东西,在我身体内部发出了清晰的、如同水晶坠地般的碎裂声。
没有尖叫,没有质问,甚至没有流泪。剧烈的羞辱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如同海啸灭顶而来,瞬间冲垮了一切。几乎是本能的驱使,在同事们惊诧的目光中,我猛地转过身,朝着与那家餐厅相反的、浓稠的、布满廉价霓虹灯牌的后街暗巷深处,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脚下的高跟鞋敲击着湿漉漉的柏油路面,发出凌乱不堪的哒哒声,像极了仓皇逃命的鼓点。闷热的夜风带着城市角落垃圾腐烂的酸馊气味扑在脸上,刮得脸颊生疼。双腿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膝盖发软,几次踉跄,几乎栽倒。但我停不下来。不能停。身体里像被植入了一台失控的引擎,只知道疯转,疯转!我必须逃离那个刺眼的画面,逃离那面照妖镜般残酷的落地窗!逃离这荒唐的、像巨大笑话般的人生场景!直到肺里像破旧风箱一样火烧火燎地疼痛,喉咙里弥漫开血的锈腥气,我才猛地在一个堆满陈旧杂物和油污垃圾桶的狭窄巷口停下脚步。潮湿的墙壁冰冷地硌着后背,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我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后背一片黏腻的冰凉触感。
冰冷的雨水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最初是稀疏的大点,瞬间就转成倾盆的急雨,毫不留情地从墨沉沉的天幕中倾倒下来。雨水瞬间浇透了我单薄的夏装,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混着冰冷的雨水肆意冲刷着脸颊。巨大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漫过全身每一个毛孔。季淮安那带着嘲弄的谎言如同烟花,在脑海炸开后留下浓烈的硝烟和刺目的残骸。
在这片被谎言和屈辱彻底摧毁的废墟之上,一个名字,带着无法形容的清晰度和摧枯拉朽的力量,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