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博弈
人在营地外围的新土堆旁徘徊,那里还残留着新鲜的马蹄印和拖拽重物的痕迹;有人偷偷询问锦衣卫,却只换来冰冷的眼神和厉声呵斥。谣言如同草原上的野火,在士兵们窃窃私语间迅速蔓延:"听说皇上龙体欠安,情况不明……”
"那些匠人怕是遭了灭口……”
这些猜测在夜幕降临时愈发阴森可怖,营地里的灯火也比往日暗了许多,仿佛连烛火都在为某种不祥之事而颤抖。
七月二十,太阳刚爬上地平线,中军大帐前便聚集了不少将领。
柳升、薛禄等太子党将领神色凝重,手按刀柄,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而以陈懋为首的汉王支持者们,则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躁动。本该卯时开始的军事例会,直到辰时三刻还不见皇帝召见,气氛愈发紧张。
"不行!不能再等了!"陈懋突然大步上前,腰间的宝剑随着动作撞击发出清脆声响。这位跟随朱棣多年的老将涨红着脸,胡须气得直颤:"皇上为什么不召见我们?为什么只有一个樊忠率人昼夜守在龙帐外?为什么杨荣和金幼孜全都不见人影?"
他猛地转身,直勾勾盯着人群中的张辅:"张大人,您是现在军中地位最高的武将,您要说句话啊!"
营帐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英国公身上。张辅身披玄色战甲,腰间悬挂着朱棣亲赐的宝刀。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那双经历过无数沙场的眼睛里,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既没有赞同陈懋的躁动,也没有安抚薛禄的忧虑,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审视着这场即将爆发的暗流。
"张大人,圣上为何谁也不见?"薛禄忍不住开口。这位太子的坚定拥护者,此刻额头上沁满汗珠,心中暗自盘算着:若真有变故,该如何稳住军心,防止汉王党羽趁机生事。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身后的亲兵们也都跟着绷紧了神经。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龙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
朱棣的近侍太监马匀迈着八字步走了出来,尖细的嗓音在空气中炸开:"万岁爷龙体抱恙,情况不好。他老人家让你们这些莽汉子安静点!你们吵到圣上了!"
不等众人开口,他又翻了个白眼,用手中的拂尘不耐烦地挥了挥:"万岁爷说了,他现在只想见张辅和杨荣,你们这些聒噪的家伙赶紧回到各自大营!"
将领们看着马匀一如既往狗仗人势的嚣张态度,又看他神色如常地训斥众人,再瞧见张辅进入龙帐片刻后便神色平静地出来,心中的疑虑竟也慢慢消散。
陈懋虽仍皱着眉头,但也不好再说什么;薛禄长舒一口气,悄悄松开了握剑的手。
然而,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暗流仍在涌动。汉王党羽们回到营地后,继续秘密商议;而太子的支持者们则加强了戒备,暗中派人监视着一举一动。
榆木川的天空阴云密布,一场暴风雨似乎正在酝酿之中,而此刻的明军大营,正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
永乐二十二年七月二十傍晚,榆木川的暮色如铅云般沉重地压在明军大营上空。陈懋将自己重重摔进虎皮交椅,锁子甲碰撞发出的声响惊飞了帐外栖息的寒鸦。他盯着案头冷透的参汤,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开口:"磨墨!"
沈师爷慌忙起身,砚台里的宿墨尚未化开,便被他匆匆注入清水。这位建文朝的举人,鬓角已染霜白,二十年来每逢会试,主考官瞥见他履历上“方孝孺曾赞其文”的记载,皆是摇头叹息,他也因此屡试不中,至今仍然是个老举人,这才投身军中,做了随军师爷。
"汉王亲启:目前我北征大军于榆木川一带滞留数日……"陈懋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兴奋与不安。
沈师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