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楼那积满厚厚灰尘的楼梯。每一级台阶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第七层转角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如同垂死者的呼吸,那闪烁的光线,清晰地照亮了老人灰绿色风衣下摆晃动的节奏——那步履的轻重、抬腿的幅度,竟与她记忆中母亲值完漫长夜班后疲惫上楼的姿态**分毫不差**!
林晓的手紧紧按住狂跳的胸口,仿佛那颗心随时会挣脱胸腔。指腹下意识地蹭过口袋里那把生锈的钥匙,齿纹间勾住的淡粉色毛衣纤维,此刻被掌心的冷汗浸湿,黏腻地纠缠着指尖,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病床上那件未织完的、永远停留在半截的灰色围巾。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709室**那扇饱经风霜的铁门,在老人枯瘦的手中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铁锈簌簌落下,覆盖在他沾满泥点的旧皮鞋尖上。林晓闪身躲进旁边消防栓的阴影里,心脏在黑暗中擂鼓。
昏黄的手电光柱,如同探入墓穴的触须,在布满蛛网的墙面上缓缓扫过。光束最终停驻在一张早已褪色斑驳的婚纱照上。照片里,一个穿着旧式军装、英挺的年轻男人,紧紧搂着一个穿着大红棉袄、笑靥如花的女人。背景,正是纺织厂那扇早已拆除的旧大门。女人鬓角别着的玉簪,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闪过一道温润的微光——**正是此刻别在林晓自己发间的那支断簪!**
阿芳……对不起。老人的声音破碎不堪,如同被碾成齑粉,带着无法承受的重量。手电筒啪嗒一声滑落在地,滚动的光圈在墙上剧烈摇晃,最终照亮了他那只颤抖着、抚摸着冰冷相框的手。
林晓的瞳孔骤然缩紧!就在老人抬手抚摸照片的瞬间,他袖口被蹭得翻起了一截——手腕上方,那道**月牙形的烫伤疤痕**,在晃动的光线下暴露无遗!那疤痕的形状、弧度,甚至**月牙尖端细微的分叉**,都和她记忆深处母亲左小臂内侧那道经年的旧疤——**完全吻合!**
记忆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十二岁那年的深夜,震耳欲聋的警笛撕裂了宁静。她被邻居从床上拉起,裹着毯子冲到楼下。刺眼的红蓝警灯旋转着,她看见母亲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地被抬上救护车。母亲那只被严重烧伤的左臂无力地垂着,焦黑的皮肤上,粘着一小块同样被烧焦的、深蓝格纹的布料碎片——那格纹,和此刻陈叔风衣内衬的纹路,**别无二致**!
不是偷钱……是救火……昏迷的母亲在担架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紧了她的手。林晓清晰地记得,母亲冰凉的手指,指甲缝里深深嵌着半片被熏黑、边缘带着暗红色血迹的硬塑料片——那是半块工牌碎片,上面模糊地印着一个残缺的**陈**字!
当年纺织厂仓库那场火……林晓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从消防栓后冲出,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铁门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惊飞了窗台上栖息的麻雀,扑棱棱消失在窗外的雨幕里。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炸开,带着积压了二十年的愤怒和痛苦:我妈她是不是……是不是为了救你女儿!
老人猛地转过身,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惊愕与更深的痛苦。手中的相框脱手而出,哗啦一声砸在地上!玻璃瞬间碎裂成无数蛛网,照片里穿着红棉袄、笑容灿烂的女人,被割裂成无数碎片,像极了母亲失踪前寄给林晓的最后一张照片——那张被撕得粉碎、又被她含着泪一点点拼贴起来的合影!
她……她本可以跑的……老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佝偻着腰,颤抖着去捡地上的碎片。粗糙的指腹被锋利的玻璃边缘划破,殷红的血珠渗出来,滴落在照片碎片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可囡囡……囡囡卡在倒塌的货架后面……她……她听见囡囡在哭……
窗外的暴雨像是听到了召唤,骤然加大了攻势,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向玻璃窗,发出密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