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妆容精致,恰到好处地凸显了她清丽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沉淀了时光和磨砺,褪去了青涩和彷徨,只剩下沉静的、深不见底的光,像寒潭映着星子,疏离而锐利。
她身边的男人,沈聿,是近年来在欧美艺术投资领域声名鹊起的新贵,背景神秘,手腕卓绝。他微微侧头,对林晚露出一个温柔而默契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她挽在自己臂弯的手。
沈先生,林女士,这边请。主办方的负责人立刻迎了上来,态度恭敬。
林晚微微颔首,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她步履从容,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笃定的声响。那份历经淬炼后的气场,无声地宣告着她的存在,让人无法忽视。
她优雅地接过侍者托盘中的香槟,与几位国际知名的收藏家寒暄,流利的法语和英语切换自如。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欣赏着玻璃展柜中那些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
然而,当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滑过宴会厅一个相对僻静的、灯光稍显昏暗的角落时,那平稳的心跳,骤然漏掉了一拍。
角落里,一个男人孤零零地站着,几乎融在阴影里。他穿着一身剪裁依然考究、但显然能看出些许陈旧痕迹的深色西装,手里端着一杯酒,却一口未动。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和僵硬。所有的光似乎都刻意避开了他,只留下一个轮廓深刻、却写满落魄的剪影。
是顾琛。
五年时光,在他身上刻下了远比林晚更深的痕迹。曾经意气风发的俊朗轮廓,如今被一种沉沉的暮气笼罩,眼窝深陷,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茬,眉宇间积压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某种……死寂。他像一株被抽干了水分的植物,只剩下一个倔强挺立的躯壳。唯独那双眼睛,此刻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越过攒动的人头和璀璨的灯光,牢牢地盯在林晚身边。
不,更准确地说,是钉在林晚身侧,那个穿着合体小西装、安静地坐在高脚椅上、晃荡着小腿、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一切的小男孩身上。
那个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模样,头发柔软乌黑,小脸精致得像白瓷娃娃。最要命的是他的眉眼,那微微上挑的眼尾,那专注时习惯性轻蹙的眉头,还有那抿着唇时倔强的弧度……活脱脱就是五年前那个站在拱门下、准备为她戴上戒指的男人的幼年版!
顾琛端着酒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森冷的白。杯中的液体在微微晃动,折射出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那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是灭顶的悔恨,是锥心刺骨的痛苦,最终都化为一种近乎绝望的贪婪,死死地攫住那个小小的身影。仿佛那是他在无边黑暗中看到的唯一一点微光,即使那光芒来自地狱之火,他也想不顾一切地靠近。
林晚清晰地感觉到身边沈聿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了一下。沈聿微微侧身,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不着痕迹地将她和孩子挡在了自己宽厚的身影之后,隔绝了那道如有实质的、几乎要将人灼穿的目光。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轻轻响起在耳边:没事,晚晚。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聚焦在眼前一位收藏家递过来的名片上。指甲却深深陷进了掌心柔软的皮肉里,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痕。胸腔里,那颗本以为早已冰封死寂的心脏,此刻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闷地抽痛着,带来一阵阵窒息的晕眩。
原来,有些伤痕,从未真正愈合。它只是被强行掩埋,等待一个猝不及防的时刻,再次撕裂,鲜血淋漓。
晚宴的觥筹交错、珠光宝气,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切。林晚保持着完美的仪态,嘴角噙着疏离得体的微笑,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