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焚尸谜案
绍兴十七年孟夏,钱塘首富周员外的宅邸被浓烟笼罩。宋慈踩着焦黑的门槛踏入后院,扑面而来的除了皮肉焦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那是砒霜混着油脂燃烧时特有的气息。
大人,尸体在柴房。赵捕头掀开沾着血污的草席,焦尸蜷缩如虾,十指却反常地绷直,指甲缝里嵌着暗褐色碎屑。宋慈戴上细竹手套,用银针刺入死者太阳穴,针尖未及三分便凝住——颅骨内有硬块,是毒物侵蚀后形成的结痂。
备蒸锅。宋慈解开死者衣襟,只见胸口皮肤呈青紫色网状纹路,正是中了牵机毒的征兆。赵捕头命人架起木笼,将尸体放入铺着细沙的蒸屉,淋上米醋——这是《洗冤集录》中蒸骨验毒之法,若骨骼现青黑色,便是中毒而亡。
热气蒸腾间,宋慈忽然俯身拾起死者指缝间的碎屑,凑到鼻尖细嗅:檀木,且是西天竺的老山檀。他捏起碎屑放入瓷瓶,目光扫过柴房角落的炭盆——灰烬里除了衣物残片,竟有半枚烧熔的银锁,锁芯处刻着长命百岁四字。
去查周府账房。宋慈解下染血的围裙,员外暴毙前三日,曾让账房支取三千贯铜钱,至今未入账册。话音未落,前院传来妇人哭声,却透着几分刻意的颤抖——周员外之妻周氏扶着丫鬟走来,素白孝服纤尘不染,鬓边金步摇随步伐轻晃,竟无半分丧夫之态。
民妇恳请大人早日缉拿凶手。周氏跪地时,袖口滑落半卷账本,宋慈瞥见扉页上海运二字被朱砂圈了又圈。他伸手搀扶,指尖触到对方腕间凉意——那是常年佩戴玉镯留下的体温空缺,而非刚经历丧变的人应有的温热。
戌时三刻,蒸骨完毕。宋慈盯着骨殖上的青黑斑点,忽然问:周员外生前常去何处赵捕头翻开笔录:半月前曾往城南普济寺上香,寺中住持赠其老山檀手串。话音未落,门外衙役闯入,浑身血污:大人!账房在护城河被发现,喉管被割断,手中攥着半页账本!
宋慈接过染血的纸片,只见枢密院三字赫然在目,墨迹未干处,还留着指甲抓挠的划痕。窗外惊雷乍起,映得周氏站在廊下的影子格外扭曲——她望着柴房方向,唇角竟扬起一抹极浅的笑,转瞬便被雨水冲散。
2
旧案重提
宋慈在县衙书房熬了整夜,案头摊开的《钱塘县志》翻至绍兴五年那页,墨迹已被虫蛀得斑驳:五月廿三,城西李记绸庄灭门,男丁五口、女眷三口均遭屠戮,唯幼女李氏幸存,时年七岁。
大人,那李氏正是如今的周夫人。赵捕头将新誊抄的供词压在县志上,药铺掌柜临终前说,半月前周氏曾买过四两砒霜,言明‘治老鼠’。可卑职查过,周府并无鼠患。
午后,宋慈微服来到城南药铺。残旧的门框上还留着血痕,掌柜的尸身已被抬走,唯有药柜上的算盘还沾着暗红——算珠停在四两的位置,正是砒霜的斤两。他指尖划过药柜抽屉,忽然在砒霜格子里摸到一枚银戒,戒面刻着朵半开的莲花——那是绍兴年间妇人常戴的款式。
这戒指,可是掌柜的宋慈拦住路过的货郎。货郎缩了缩脖子:不是……去年见过那小娘子戴,就是常来买药的周夫人,她总说自小身子弱,要抓补药。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半年前,她来买过红花,足足三斤——那是打胎的药啊。
暮色四合时,宋慈在周府后门等到了周氏。她头戴竹笠,青布衫下摆沾着泥点,竟往城西乱葬岗走去。赵捕头带着衙役远远跟着,只见她在一座荒坟前停下,从袖中掏出纸钱点燃,火光映得她面容狰狞:爹,女儿替你报仇了……
宋慈踩着杂草靠近,坟头石碑上李公之墓四字已模糊不清,却在碑后发现新刻的小字:害我全家者,周、孙、李。他忽然想起周员外、布商孙老爷,还有今早发现的枢密院文书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