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陛下,臣当年也是为了稳固社稷——
住口!皇帝拍案而起,念你曾有功,准你自尽谢罪。他转向周氏,目光复杂,你父护国有功,可谋逆之罪难恕……话未说完,宫外忽然传来急报:陛下!钱塘江口货船起火,兵器尽毁!
周氏猛地一怔,短刀当啷落地。宋慈望着她发颤的指尖,忽然想起妙真临终前的苦笑——原来在这场博弈中,最可怜的从来不是棋子,而是连棋子都算不上的弃子。殿外秋雨渐急,打在琉璃瓦上叮咚作响,如同二十年来无数冤魂的叹息。
退朝时,周氏被禁军带走,经过宋慈身边时忽然轻声说:提刑官可知,妙真师父房中有本《洗冤集录》,扉页写着‘为李记,为端王,亦为天下冤’……她忽然抬头望向天际,可天下冤,又何时能洗净呢
宋慈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袖中染血的檀木珠——这场由灭门案引发的朝堂风波,终究以兵器焚毁、权臣伏法暂告段落,可他知道,在更深的黑暗里,或许还有无数个周氏,无数桩李记灭门案,等着被翻开,被洗净。
宫墙外,钱塘河水滔滔东去,冲散了江口的火光,却冲不散提刑司案头那叠厚厚的验尸格目——那些用朱砂圈注的冤字,在暮色里泛着暗红,如同永不褪色的血痕,刻在大宋的律法上,也刻在每个心怀正义者的骨血里。
11
血色黎明
钱塘江口的货船在暴雨中燃成火炬,周氏望着江面腾起的黑烟,忽然想起妙真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密信——待兵器起运,便率死士夺船,复端王血脉。可如今火势冲天,她藏在船舱底的端王遗诏,怕是也要随大火付之一炬了。
周氏,束手就擒!宋慈率衙役踏过湿滑的码头,灯笼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忽然转身,袖中短刀抵住心口,刀刃上还凝着王显忠的血:提刑官可知,这世上最毒的不是乌头,是人心——我爹替端王守兵器库,却被当作私吞贼;我被妙真养大,以为报的是李家的仇,却不过是你们朝堂博弈的棋子!
江风卷着火星扑来,宋慈看见她眼底映着跳动的火舌,像极了二十年前李记绸庄的那场大火。赵捕头举着枷锁步步逼近,却在看见她腕间玉镯时忽然顿住——那镯子内侧的端平二字,此刻被血污浸得发红,竟与他在枢密院旧档里见过的端王印玺纹路一致。
你以为烧了兵器,就能断了复辟路周氏忽然笑了,笑声混着暴雨砸在青石板上,妙真师父早将兵符拓印分给各地旧部,只要我周氏血脉尚存——话未说完,她忽然踉跄着后退,短刀从掌心滑落,原来……原来妙真给我的‘安胎药’,竟是慢性毒……
宋慈冲过去时,见她唇角涌出黑血,正是妙真禅房里曼陀罗与乌头混合的毒。周氏攥住他衣袖,指尖的丹蔻刮过他腰间的提刑官腰牌:替我……替李记……查清楚……她忽然望向江面,瞳孔里映着最后一艘货船沉没,其实我知道……从被留下的那天起,我就不该活……
晨雾漫上码头时,周氏的尸身被盖上白布,腕间玉镯当啷掉在地上,滚出粒细小的珍珠——与周员外枕骨下的那颗,终于在晨光中合为一体。宋慈捡起珍珠,想起她最后说的查清楚,忽然转头望向赵捕头:去枢密院,查绍兴五年五月的调兵记录。
12
洗冤集录
绍兴十八年春,提刑司案头摆着新刻的《洗冤集录》,宋慈望着扉页为天下冤三字,忽然想起周氏临终前的眼。赵捕头抱着枢密院抄来的旧档闯入,纸页间掉出张泛黄的密报:大人!当年李记绸庄实为端王旧部兵器中转站,枢密院派李之谦、王显忠清剿,却因私吞精铁引发火并……
所以李之谦屠庄,王显忠灭口,妙真借周氏复仇,而周氏……不过是想在这乱世里讨个公道。宋慈指尖划过端王血脉四字,想起护国寺后园的无名碑——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