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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蛇。

    你妈单位请不了假。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散装水果糖,塑料袋上特价3.99元的标签还没来得及撕掉。

    摄影师指挥我们站好时,父亲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

    女儿别站那么远。这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反复提醒。

    但我始终无法再靠近一步,我们之间隔着的那半步距离里,堆满了这些年错过的生日、无人签字的家长会通知单,和永远只准备三人份的晚餐。

    雨丝在镜头前织成细密的网,将我们定格成一张带着潮湿距离感的合影。

    5

    2014年的北京,盛夏的蝉鸣裹挟着热浪,而我住的地方却永远阴冷。

    那间地下室在朝阳区某栋老旧的居民楼底下,月租600元。

    走廊尽头的灯泡时明时暗,像垂死挣扎的萤火虫。

    推开门,霉味扑面而来,墙壁上的水渍蜿蜒成奇怪的形状,像某种无声的嘲笑。

    我的床是一张二手铁架床,垫着从学校带来的薄褥子,冬天时冷得像睡在冰上,夏天又闷得喘不过气。

    我的第一份工作,月薪2800元。

    拿到工资的那天,我攥着薄薄的信封,站在公司楼下发了很久的呆。

    2800元,扣除房租、交通、电话费,剩下的勉强够吃饭。

    我每天的主食是馒头,偶尔奢侈一点,加一包榨菜。

    公司楼下的便利店,店员已经认识我了,每次见我拿着一个馒头结账,眼神里总带着怜悯。

    那时候,爸妈也在北京打工。他们在丰台租了一间小平房,比我的地下室宽敞,至少能照进阳光。

    弟弟刚上高中,他们所有的积蓄都用来供他读书。

    某个周末,我终于鼓起勇气,带着攒下的几百块钱,坐了两个小时地铁去找他们。

    爸,妈,我发工资了,带你们去天安门看看吧。我站在他们租的房子门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沾着面粉:去那儿干啥人多又花钱。

    就……拍张照片。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我们还没拍过全家福。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那天阳光很好,天安门广场上游人如织。我们站在金水桥前,请路过的游客帮忙拍照。

    我穿着唯一一件像样的白衬衫,弟弟不耐烦地皱着眉,父母站得笔直,表情僵硬。

    快门按下的一瞬间,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眼眶却莫名发热。

    照片洗出来要30块钱。母亲犹豫了:太贵了,手机拍一下就行了。

    妈,就这一次。我几乎是哀求着。

    最终,照片还是洗了。四张小小的纸片,边缘裁得歪歪扭扭。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进钱包的夹层,像藏起一个不敢示人的秘密。

    这是唯一一张有我的全家福……

    回去的路上,母亲突然问我:你现在住哪儿

    就……公司附近。我含糊地回答。

    多少钱

    600。

    她点点头:挺便宜的。顿了顿,又问,吃饭呢

    馒头,咸菜,有时候煮点面条。

    母亲笑了:吃馒头挺好,养胃。地下室也挺好,夏天不热。

    我沉默着,没再说话。

    她不知道,我有多怕黑。

    每一个夜晚,地下室的黑暗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淹没我的呼吸。

    我蜷缩在床上,听着水管里诡异的滴水声,老鼠在墙角窸窸窣窣地跑动。

    有时候,我会突然惊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噩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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