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天英语听写答案放学前还我哦——坐在你左边的男生,字迹故作潇洒却透着稚气。
苏晴挤眉弄眼地告诉我,三班有个男生总在操场偷看我跑步。
这些小心翼翼的喜欢,像一针针细密的绣线,慢慢缝合着我千疮百孔的自尊。
直到张毅的出现。他总在晚自习后偶遇我,递来的情书带着淡淡的墨水香。
我们在操场角落交换了人生第一句喜欢,他掌心的温度让我想起姥姥家冬日里的小太阳。
被班主任撞见那天,他眼镜后的目光像冰锥:你这样的学生,也配早恋
办公室的白炽灯下,我盯着自己磨白的袖口。
老师给张毅父母打电话时语气恭敬,转向我却像在训斥流浪猫:叫你家长明天来一趟!
我知道不会有人来,就像初中那次骨折,我在医务室等到天黑,最后自己拖着石膏腿走回家。
那天夜里,五个女孩挤在一张床上,李梦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抚受惊的雏鸟。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变成一片茂密的森林。
后来我和张毅分分合合,眼泪从滚烫流到冰凉。
奇怪的是,每次心碎后回到宿舍,总有人恰好多买了奶茶,或是不小心点了两人份的外卖。
毕业那天整理书本,发现每本笔记背面都画着她们的小漫画:哭鼻子的我被画成Q版小人,头顶总飘着夸张的爱心云朵。
现在的我终于明白,那些年里真正治愈我的不是青涩的恋情,而是她们塞在我书包里的暖宝宝,是晨跑时故意放慢的脚步,是每次跌倒时四面八方伸来的手。
就像被暴雨淋透的旅人,最先温暖的从来不是遥远的太阳,而是身旁簇拥着的火把。
4
大学宿舍的暖气片总在深夜发出咔嗒声,像某个看不见的人在轻轻叩门。
这种声音总让我惊醒,然后盯着上铺床板缝隙里透出的微光发呆到天亮。
室友们的呼吸声均匀绵长,她们的床头柜上摆着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屏幕在黑暗里偶尔亮起,像是某种无声的炫耀。
我每天中午都在三食堂勤工俭学,戴着发黄的塑料手套收拾餐盘。
油渍溅在校服上会留下洗不掉的痕迹,就像那些刻在记忆里的数字:一份工两小时,八块钱,四个月能攒够一部手机。
那部杂牌手机花了我整整一千二,外壳是劣质的烤漆,按键按久了会掉色。
可它是我人生中第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贵重物品。
它被抢走的那天,北京正下着冻雨。公交车上人群拥挤,我突然感到挎包一轻。
转头时只看见一个黑影窜下车门,我疯了一样追出去,冰凉的雨水灌进衣领。
追过三个红绿灯后,我跪在积水里剧烈喘息,喉咙里泛起血腥味。
路人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又很快移开视线。
电话那头的父亲听完我的哭诉后,沉默了三秒。
接着听筒里爆发的怒吼让手机都在震动: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某个早已结痂的伤口。
我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弟弟把新买的足球忘在公园,父亲揉着他细软的头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那天晚上,我偷偷把这句话写在日记本上,墨水被泪水晕开,变成一团蓝色的淤青。
毕业典礼那天的雨下得很温柔。
我穿着租来的学士服站在校门口,布料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
父亲撑着一把印着卡通图案的伞匆匆赶来,那是弟弟小学时用的旧伞。
他的西装袖口短了一截,露出手腕上清晰的晒痕。领带打得歪歪扭扭,像条被掐住脖子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