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力区分哪些是我的记忆,哪些是陈伯的。我叫周默,29岁,在广告公司工作。母亲叫周丽华,住在第三医院...我一遍遍写着,像在加固一道正在崩溃的堤坝。
但堤坝还是塌了。
那是个普通的周二早晨,我对着镜子刮胡子时,突然发现自己在用陈伯的方式刮——先左颊,再右颊,最后下巴,和他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想到的却是这张年轻的脸。
我惊恐地扔下剃须刀,后退几步跌坐在马桶上。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大脑里扎根生长,而我正在一点点消失。
周默。我大声念出自己的名字,声音在浴室里回荡,我叫周默,今年29岁...
但当我看向自己的双手时,我期待看到的却是布满老年斑的皱褶皮肤。
我疯狂地翻出手机,拨打项目组的号码。把记忆取出来!我对着接电话的护士喊道,现在就取出来!
周先生,您冷静一点。记忆移植是不可逆的,我们之前签过协议...
我挂断电话,跌坐在地上。窗外的阳光很好,孩子们在楼下玩耍的笑声飘上来。我突然想起陈伯记忆中的一个片段:他坐在摇椅上,看着同样的阳光,想着生命就像一条河流,最终都会汇入大海。
而现在,我这条小河正在被另一条河流吞没。
我穿上外套,再次走向陈伯的住处。这一次,我不再抵抗那些涌上心头的记忆。402室的门前,我平静地按下门铃。当那个中年女人再次开门时,我对她笑了笑。
素华在家吗我问道,声音沙哑得像个老人。
女人惊恐地看着我:我母亲去年就去世了。你到底是谁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既熟悉又陌生。我是...我停顿了一下,突然不确定该如何回答。
在意识的最后一片清明中,我惊恐地意识到:周默正在消失,而陈伯,正从记忆的河流中爬上岸来。
女人的眼睛瞪大了,她后退半步,手指紧紧抓住门框。你到底是谁她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颤抖。
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两种身份在我脑中撕扯——我是周默,29岁的广告公司职员;我也是陈伯,72岁的退休教师。两段人生像两条纠缠的蛇,互相绞杀,难分彼此。
我认识李素华。最终我说出的却是这句话,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女人的表情从警惕变成了震惊,然后是某种难以名状的悲伤。我母亲已经去世一年多了,她低声说,你是...父亲的学生
父亲。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我突然知道了面前这个女人是谁——陈莹,陈伯的女儿,今年45岁,在市图书馆工作。她结婚那年,陈伯在婚礼上喝醉了,拉着女婿的手说了半个小时的要对我女儿好。
这些记忆如此清晰,仿佛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你...不记得我了我听见自己这样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陈莹皱起眉头,仔细打量我的脸。抱歉,我真的没有印象。父亲教过的学生太多了...
我不是他的学生。我打断她,汗水顺着后背流下。我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我像个疯子,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是...我感觉我是陈伯。
陈莹的表情凝固了。她后退一步,准备关门。请你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等等!我抵住门,你六岁那年从秋千上摔下来,摔断了左手小臂。陈伯背着你跑了三条街去医院,一路上给你唱《小燕子》分散注意力。
陈莹的手停在了半空,脸色变得苍白。这事...这事只有家人知道。
还有,你母亲最喜欢在发梢抹桂花油,她说那是她外婆传下来的习惯。你们家阳台上有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