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君子兰,是陈伯结婚十周年时买的,活了三十多年,去年冬天才枯死。
陈莹的嘴唇开始颤抖,眼睛里涌出泪水。你到底是谁这些事...这些事外人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是周默。我艰难地说,感觉这个名字越来越陌生,但我脑子里有陈伯的全部记忆。我参加了科学院的记忆移植实验...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坐在陈伯——不,陈莹家的沙发上,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一切。记忆移植实验,混乱的自我认知,越来越频繁的身份混淆。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哽咽了。
有时候我醒来,会花十分钟才能想起自己是谁。其他时候...其他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陈伯,只是被困在一个年轻人的身体里。
陈莹给我倒了杯茶,她的手一直在抖,茶水洒在了茶几上。所以...父亲的记忆...现在在你脑子里
我点点头,端起茶杯。这个动作突然触发了另一段记忆——陈伯总是先闻一闻茶香,再小啜一口。我不自觉地模仿了这个习惯,然后愣住了。
陈莹也注意到了,她捂住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天啊...这太可怕了...
对我来说更可怕。我苦笑着,你能想象每天早上醒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感觉吗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屋外传来孩子们放学回家的嬉闹声,阳光斜斜地照在地板上,灰尘在光柱中跳舞。这个场景如此熟悉,我几乎能看见陈伯坐在那把扶手椅上看报纸的样子。
你说...你有父亲所有的记忆陈莹突然问。
基本上是的。至少项目组是这么说的。
那...她犹豫了一下,你知道父亲临终前想对我说什么吗那天我去买饭,回来时他已经...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个记忆像刀一样刺进我的大脑。病床上,陈伯艰难地呼吸着,眼睛盯着门口,等待女儿回来。他手里攥着一张老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他和李素华。他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像一块烧红的炭...
他想说对不起。我轻声说,他觉得自己没能给你更好的生活。还有...他爱你,非常爱你。
陈莹崩溃了。她蜷缩在沙发上,哭得像个孩子。我想抱住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就像陈伯会做的那样。但我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没有落下——我是谁我有资格以陈伯的身份安慰他的女儿吗
离开时,陈莹要了我的电话号码。我想...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但也许...也许我们可以再谈谈关于父亲的事...
我点点头,转身走进夕阳里。街灯次第亮起,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走到路口时,我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回周默的公寓还是去陈伯常去的老茶馆
最后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这已经成为我最近的救命稻草——每天记录下只属于周默的记忆,证明他仍然存在。
今天见到了陈伯的女儿。我写道,笔迹因为手的颤抖而歪歪扭扭,她长得像她母亲,特别是眼睛。我叫周默,29岁,在广告公司工作。母亲叫周丽华,住在第三医院...
写着写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知道,无论多么努力,周默的记忆都在一点点消逝,像沙滩上的脚印被潮水抹去。而陈伯的记忆则像那些顽固的礁石,在意识的海洋中越来越清晰。
手机响了,是项目组的号码。我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周先生,我们收到了您的紧急求助。是那个熟悉的女护士的声音,根据协议,虽然不能移除移植的记忆,但我们可以尝试进行记忆抑制治疗...
有什么用呢我打断她,你们能把陈伯的记忆关掉,只留下周默的吗
不完全是这样。但我们可以加强您原有记忆的神经通路,帮助您更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