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记忆的碎片开始拼合,但形成的画面却令人不寒而栗。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记忆移植根本不是随机匹配——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计划,让失去的儿子以最离奇的方式回家。
我需要见我的母亲。我站起来,声音嘶哑,现在就要去。
陈莹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我们匆匆下楼,拦了辆出租车。一路上,我紧握着那张照片,感觉真相就在眼前,却像陈伯的记忆一样,每当我快要抓住时,就溜走了。
医院走廊空荡荡的,脚步声回响得像心跳。推开病房门时,母亲已经睡了。我轻轻唤醒她。
妈,我需要知道真相。我直接问道,我是你亲生的吗
母亲的眼睛瞪大了,睡意一扫而空。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求你了,妈。这很重要。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最后,她叹了口气。1982年冬天,我们从春风孤儿院领养了你。那时你才五个月大。她顿了顿,你父亲...他不能生育。但我们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你。
我感到地板在脚下倾斜。陈莹倒吸一口冷气,扶住了墙壁。
那...我的生父母是谁我颤抖着问。
母亲摇摇头。孤儿院说是个未婚妈妈,没留名字。她突然抓住我的手,但这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我的儿子,三十年了...
我没有回答。因为就在那一刻,陈伯的一段记忆突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年轻的他站在孤儿院办公室,签下一份文件,泪水模糊了视线。文件上的字我看不清,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受却真实得令人窒息。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陈伯不仅是我的记忆捐赠者...他可能就是我的生父。
而记忆移植,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重逢。
DNA检测需要三天时间。这三天里,我像游魂一样在城市里游荡,时而清醒地知道自己叫周默,时而恍惚间以陈伯的身份生活。记忆抑制剂的副作用让我的大脑像一台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在两段人生之间不断切换。
第四天清晨,手机铃声把我从混沌中惊醒。是陈莹。
结果出来了。她的声音像绷紧的弦,你...你确实是父亲的儿子。生物学上。
尽管早有预感,这个消息还是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胸口。我盯着浴室镜子里的脸,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陈伯的记忆与我如此契合——那不是科学奇迹,而是血缘的召唤。
我们需要谈谈。陈莹说,项目组那边...这不可能是巧合。
一小时后,我们坐在陈莹狭小的厨房里,中间放着那份DNA检测报告。99.98%的亲权概率在纸上显得如此冰冷而确定。
我查过了,陈莹推给我一份文件,记忆移植项目的首席研究员林教授,八十年代曾经在春风孤儿院担任医疗顾问。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这是陈伯紧张时的习惯。所以他们知道...他们一直都知道。
不止如此。陈莹的指甲在报告上划出一道痕迹,我找到了父亲的一些旧文件。他在确诊肺癌后不久就签署了记忆捐赠协议,但特别指定要捐给特定个体。
我。这个词从我嘴里吐出来,带着苦涩的味道。
陈莹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他最后的日子...他一直在念叨要纠正错误。我以为他是指没能给我更好的生活...但现在...
他是指放弃我。我接上她的话,一段陈伯的记忆突然浮现——深夜的办公室,年轻的陈伯面对愤怒的领导,被迫在保证书上签字,承诺与那个女人的不正当关系及后果彻底断绝联系。
记忆中的痛苦如此真实,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直到关节发白。1982年,未婚生子足以毁掉一个教师的职业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