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难地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熟悉又陌生的囚笼。这里曾是她登台唱念做打的地方,如今,成了她的坟场预演。
窗棂被粗大的木条钉死,只留下狭窄的缝隙,吝啬地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月光勾勒出角落里一个蒙尘的旧木箱轮廓。她的视线死死锁在那里,那里面,藏着比她的命更重要的东西——一部伪装成旧收音机的微型电台,以及那本至关重要的蓝皮密码本。
时间不多。顾承弈的暴怒和医生关于枪伤的疑问,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她必须在这把剑落下之前,抹去一切痕迹,然后…离开。
剧痛再次袭来,她猛地捂住嘴,压抑的咳嗽在空旷的戏楼里回荡,指缝间渗出新的温热。她挣扎着爬向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旧梳妆台。台面上散落着几截早已干涸的蜡烛头,还有一个倾倒的玻璃油灯,里面残余着粘稠、浑浊的灯油。
就是它了。
她颤抖着手,抓住油灯的玻璃罩,费力地拧开。一股刺鼻的煤油味扑面而来。她咬紧牙关,忍着胸腔翻江倒海的痛楚,扯开身上那件象征着替身屈辱的素白旗袍——衣料是上好的苏杭软缎,此刻却成了最好的引火物。她毫不犹豫地将残存的灯油倒在旗袍下摆和前襟上,浓烈的煤油味瞬间盖过了血腥。
不够…还远远不够。
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台抽屉里,那里还有几块备用的松香——唱戏时给靴底增黏防滑用的。她抓起那些淡黄色的硬块,用尽力气掰碎,揉进浸透灯油的旗袍里。松香易燃,能助长火势。
做完这一切,她已耗尽了力气,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鬓角。月光透过木条的缝隙,像一把冰冷的刀,切割在她惨白的脸上。她盯着地上那件浸满灯油、混杂着松香碎屑的旗袍,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被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点燃。
她需要信号,给外面的人一个明确的信息——行动开始,痕迹清除。
她抓起那件沉甸甸、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旗袍,踉跄着走到戏台中央,月光最盛的地方。她将湿漉漉的旗袍高高举起,然后猛地将它展开、抖落!
哗啦——
浸满灯油的沉重布料在半空中展开,如同一个巨大而诡异的招魂幡。清冷的月光穿透布料,在地板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就是现在!
沈疏桐的双手,以一种与病弱身躯截然不同的稳定和精准,开始急速地、有节奏地抖动、拉扯着这件湿透的幡!浸油的布料在月光下剧烈晃动,投落在地板上的巨大影子也随之疯狂变幻!
影子边缘的晃动幅度被刻意控制着——长拉、短抖、停顿、再急速抖动三下!这不是无意义的挣扎,这是精准的摩斯密码!那扭曲晃动的巨大黑影,在月光铺陈的地面上,清晰地敲击出一串无声的指令:
【.
.
.
-
-
-
.
.
.】(SOS
紧急启动
痕迹清除
按计划撤离)
窗外,深沉的夜色里,戏楼对面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浓密树冠中,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正透过望远镜,死死盯着戏楼地面上那疯狂舞动的影子密码。当最后一个点划组合完成,黑影骤然停止晃动时,树影中的人影无声地点了点头,如同鬼魅般悄然后退,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信号发出,尘埃落定。
沈疏桐脱力般地垂下手臂,浸油的旗袍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她剧烈地喘息着,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她踉跄着退后几步,靠在一根粗大的朱漆廊柱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她看着地上那团沾满油污和松香、如同毒蛇般盘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