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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年前的雨夜,老桃树的枝桠在风中划拉着窗棂,像垂死者的指甲。我跪在潮湿的泥地上,看着铁锹翻起的土块渐渐吞没那张苍白的脸。暗红色的床单裹着尸体沉入黑暗时,最后一片桃花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十年后的今天奶奶却通知我说老家要拆迁,她已经签字了。

    我赶回去的时候,拆迁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尘土在阳光下翻滚,像一片浑浊的雾。挖掘机的钢铁巨臂高高扬起,阴影笼罩着那棵老桃树——它已经在这里站了十年,根须深深扎进土壤,仿佛在守护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轰——

    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根系撕裂的瞬间,泥土如黑色的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在翻卷的根须之间,一抹暗红色刺进我的视线——像一道陈年的疤,突兀地挂在褐色的脉络上。

    是那条床单。

    我浑身发冷,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十年了,它竟然还在,颜色褪得发褐,却仍能看出当年的暗红——就像那晚渗进布料里的血。

    尸体要暴露了。

    我死死咬住舌尖,疼痛让思绪勉强清醒。该怎么做尖叫昏倒还是像真正的无辜者那样,颤抖着后退,眼泪失控地涌出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脑疯狂计算着每一种反应的合理性——但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

    期待那具骸骨重见天日。

    期待真相终于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的思绪还未落定,挖掘机已经轰鸣着调转方向,钢铁巨臂朝着老屋残破的墙壁狠狠撞去。

    桃树倒了,但翻出的泥土大半塌回了坑里,像一只合上的眼睛,重新掩埋了那个秘密。还好。我暗自松了口气。当年埋得够深,只要没人继续往下挖……等夜深人静,或者拆迁结束,我总能找机会把骸骨转移走。一切还能回到正轨——

    哎!那坑里好像有东西!

    一声粗粝的叫喊炸响在耳边。我猛地转头,看见几个村民已经瞪大眼睛,朝着树坑方向蠢蠢欲动。

    糟了。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群。这套老宅是太爷爷留下的,村里一直流传着地下埋着金块的传说。此刻,那些贪婪的目光齐刷刷盯在树坑上,根本没人注意到我煞白的脸色。

    让开!我看看!

    最前面的汉子已经扑了过去,脏兮兮的手疯狂扒开松软的泥土。我想冲上去阻止,双腿却像灌了铅——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天空。那人一屁股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向后爬去,在泥土上拖出凌乱的痕迹。他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喉咙里挤出变了调的嚎叫:

    死人......有死人啊!!!

    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村庄的宁静。不到半小时,闪烁的警灯就将现场团团围住。警察们利落地拉起黄色警戒线,铁锹铲土的声响每一下都像砸在我的太阳穴上。

    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现代法医技术太可怕了——只要检测牙齿记录,死者的身份就会无所遁形。到那时,我精心编织十年的谎言就会像阳光下的露水般蒸发殆尽。杀人犯的罪名、那些拼命隐藏的往事,都会像腐烂的尸体一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的事业、我的人生,都将万劫不复。

    我机械地吞咽着,喉结上下滚动,却咽不下满嘴的铁锈味。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节泛出青白色。

    让一让!警察推着担架从我面前经过。白布下凸起的轮廓让我浑身一僵——不对,这身形太瘦小了。当一阵阴风吹起白布一角时,我瞳孔骤然紧缩:那具骸骨身上赫然套着一件褪色的工装,脚上还穿着一双沾满泥渍的军绿色解放鞋。

    鞋帮上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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