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掠过湿润的皮肤
——
刚才阿强递书时,指尖曾不小心碰到那里,像片羽毛划过寂静的水面。
录像厅传来梅艳芳的歌声:似水流年,在光影里似箭飞远。
阿珍抬头望向工厂烟囱的方向,火光已经熄灭,只剩下浓稠的夜色。但她知道,在某个地方,有个骑摩托车的青年,车筐里装着用齿轮拼成的玫瑰,而他的工具箱里,或许藏着比流星更璀璨的东西。
收摊时,她把阿强的名片夹进《挪威的森林》,夹在直子写给渡边的那页: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曾这样存在过。
塑料袋裹着剩下的秋刀鱼,水珠顺着印着
珠江啤酒
的字样滴落,在地面上画出不规则的轨迹,像命运刚埋下的伏笔。
雨还在下,却轻了许多。阿珍背着书包,提着胶桶,钥匙串在腰间叮当作响。路过录像厅时,海报上的张国荣冲她笑,手里的枪还在冒烟。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创可贴,忽然觉得,这个潮湿的夜晚,就像母亲熬的鱼鳞汤,虽然带着腥味,却有股暖意慢慢渗进骨头里。
【第二章:生锈齿轮与鱼腥味】
金属卷帘门哐当哐当地升起,鱼鳞混着隔夜雨水在地面结成暗黄的痂。阿珍蹲在水泥台边刮鱼鳞,指甲缝里嵌着银白的碎屑,听见熟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
这是阿强连续第七天来鱼摊,永远在早市将散时出现,指尖敲着车把哼《浪子心声》,专挑盆里翻肚的秋刀鱼。
今日啲鱼眼更蒙啦。
他夹着椰树牌香烟,烟灰落在车筐里的齿轮零件上,留畀我啱晒,煲冬瓜汤最甜。
塑料袋装鱼时,他总会多扯两张垫在车筐,遮住那些闪着冷光的齿轮片
——
上周阿珍看见他用刹车线编小鱼,尾鳍是半片鱼鳞,藏在工具箱最底层。
他的摩托车后胎补过三次,补丁像块褪色的胎记。每次接过鱼时,他手腕的海鸥纹身都会擦过装鱼的塑料袋,油墨印子沾在
宏兴鹧鸪菜
的字样上,像只真的海鸟掠过海面。我知道他根本不是为了买鱼,因为前天看见他把鱼送给巷口流浪的三婆,自己啃着隔夜的猪红粥。
五月的台风天说来就来。阿珍正在玩具厂粘小熊耳朵,车间顶棚被雨点砸得咚咚响,领班突然喊:你弟在菜市场摔了!
她扔下胶水枪就跑,蓝色工装裤在雨里贴紧小腿,远远看见鱼摊前,阿强正抱着发烧的弟弟往摩托上放。
坐后面!
他把雨衣塞给阿珍,自己光着膀子淋雨,后视镜上的金属玫瑰随着颠簸摇晃,尖齿轮片划破她的袖口,在小臂留下红痕。弟弟滚烫的额头抵着她后背,摩托车在积水里打滑,路过工厂时,烟囱喷出的白烟被暴雨砸成碎棉絮。
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阿珍盯着输液管里的气泡上升。阿强坐在长椅上,用牙齿咬开创可贴
——
是她昨天塞在他车筐的小熊图案,正往自己臂弯的擦伤上贴。你弟喊你‘姐姐别哭’。
他忽然抬头,湿头发滴着水,落在胸前的海鸥纹身上,像海鸟淋了场暴雨。
她这才惊觉自己在发抖,指甲掐进掌心。凌晨三点的走廊只有他们两人,远处传来清洁工拖地板的声音,混着阿强打火机的咔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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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叼着烟却没点,只把烟盒捏得沙沙响。多谢。
她终于开口,声音比输液管的滴答声还轻。
台风过境后的晴天,阳光把鱼鳞晒成碎钻。阿强的摩托车停在榕树头,车筐里堆着生锈的链条、齿轮和弹簧,叮叮当当响成一片。他蹲在鱼摊前敲敲打打,焊枪的火花溅在阿珍的工装上,她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