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擦干眼泪,掏出岩洞里剩下的半块焦饼:咱们从头再来。
8
血色黎明
民国三年,木生收到征兵通知。告示贴在县城城墙,春桃随他去看,指尖几乎抠进壮丁二字。木生握紧她冰凉的手:我去去就回,等我。春桃默默回家,翻出他的旧衣,细细缝补,加固每一颗纽扣。临行前夜,她将布包塞进他行囊:里面是艾草,防蚊的。
木生打开布包,见艾草旁放着红头绳与婚书。部队开拔那日,春桃送至村口。看着木生身着灰布军装、背着步枪远去,直到队伍消失在山弯,她仍站在苦楝树残桩前凝望。
三个月后,春桃收到来信。木生说部队驻扎襄阳,训练虽苦,但有白面馒头吃,还说战后归来,要为她盖砖瓦房、买花布衣裳。春桃抚摸着信上字迹,嘴角上扬。然而此后半年,再无音讯。
春桃每日村口等邮差,风雨无阻。村里人劝她改嫁,说木生战死沙场。她只是微笑等待。那年冬,受伤的同乡带回木生遗物:染血的水壶与半封未写完的信。春桃,我今天看见……字迹戛然而止,满是血渍。
春桃抱着水壶痛哭整夜,次日将红头绳系在壶上,前往县城。她与一众等待的妇人跪在县政府门前,求问丈夫下落。县长不耐烦道:前线吃紧,生死有命!春桃起身,眼神坚定:那我就去前线找他。
9
战地黄花
民国四年,春桃随难民队伍前往汉口。一路上,她为人缝补、洗尿布,换些窝窝头充饥。有人笑她傻,她不理会,将木生的水壶挂在颈间,贴身藏着婚书。
行至孝感,遇溃败的北洋军。士兵抢走她包裹,春桃饥肠辘辘在野地前行,忽见熟悉身影——木生的同乡大牛。大牛!大牛转身,春桃见他肩上渗血的绷带,如残败的红梅。
嫂子你咋来了大牛震惊道。春桃抓住他胳膊:木生呢他在哪儿大牛眼神黯淡:在信阳战场,被炮弹炸晕后失忆了,现在给皖系部队当伙夫……春桃后退半步,水壶上红头绳飘动。远处炮声隆隆,惊起雀鸟。她弯腰拾起散落的艾草:带我去见他。
信阳城已成废墟。春桃随大牛在战壕穿行,脚下泥水混着血肉。见士兵尸体手中攥着半块硬饼,她想起木生信中说的白面馒头,胃中翻涌。
小心!大牛将她按进战壕。炮弹在不远处炸开,泥土纷飞。春桃咳嗽着,望见炊事棚里熟悉的背影——那人裤脚卷起,露出脚踝月牙形伤疤。
木生!她挣脱大牛跑去。木生抬头,额头缠着渗血纱布,眼神空洞如石。你是谁他陌生的声音如冰锥刺心。春桃解下水壶:我是春桃,你看,这是……春桃村里的童养媳不是!我们拜过天地,有婚书!她摸向怀中,却发现婚书已碎,墨迹如血。
集合哨响,木生扔下淘米盆:我要去搬弹药,别来找我。春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蹲下身,掌心被碎瓷片划出伤痕,心却更痛。
10
失忆的星辰
入夜,春桃混入伤兵医院。她提着煤油灯,在满是呻吟的大通铺间寻找。有人抓住她手腕喊娘,她轻轻挣脱,继续寻觅。
终于,她看见靠窗床位上的木生,他盯着天花板,手中攥着草绳。枕边是她缝的破烂香囊。木生,还记得苦楝沟吗咱们的新房在苦楝树下……别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木生捂住耳朵。
春桃摸他粗糙的脸,解开发髻,红头绳落在他胸口。木生瞳孔骤缩,喉结滚动。三更梆子声传来,春桃心跳如雷。春桃……他轻声唤道。春桃泪落,刚要开口,军官脚步声响起。
沈木生,师长命你明日炸碉堡!军官喝道。木生起身应命,春桃急道:他失忆了,不能去!军官冷笑:能搬弹药就能炸!再啰嗦,一起轰了!
军官走后,木生紧握住春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