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九块腰牌在壁龛里闪着光,每块牌面都映着不同的脸——有定慧师太的刀疤,有常安的朱砂痣,有谢云舟的剑茧,还有相府枯井里,十九具骸骨眼中未灭的光。
谢云舟替我披上他的道袍,袖中掉出半张泛黄的纸,是当年在相府捡到的绣样,上面绣着的,正是合璧的双珏与十九道棱纹。他耳尖发红,却仍望着远处的灯火:其实在纯阳宫初见时,我就知道你是裴家女儿,你绣绷上的梅花,和你父亲密信里的暗号,一模一样。
雪不知何时停了。我望着墓碑上的棱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掉进雪堆:原来你早就知道,知道我是那个在枯井里数梅花的小娘子,知道我会带着双珏,劈开这二十年的雾。
谢云舟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掌心的玉玺与双珏合在一起,棱纹与缺角严丝合缝,像极了武德九年的那个黎明,父亲带着玄甲军杀开的血路,母亲在火光中塞进我掌心的玉佩,还有他在井边,用带血的手,递给我的,那半块带着体温的寒玉。
这一晚,太极宫的凌烟阁亮了整夜,十九道棱纹的光,映着新帝登基的诏书,映着天下大赦的黄榜,映着相府废墟上新生的梅树。而我和谢云舟,最终没有去洛道开茶馆,而是带着十九块腰牌与传国玉玺,重新踏上了终南山的石阶——那里有纯阳宫的晨钟,有昆仑玉的矿脉,还有,永远等在三清殿后的,刻着北斗星图的,我们的归处。
史书后来记载,贞观二十五年,有位道姑常伴新帝左右,腰间悬着刻有十九道棱纹的寒玉坠,见皇帝不跪,见百官不拜,只在凌烟阁前,在玄武门遗址,在每一块刻着忠魂的碑前,俯首一拜。
而我知道,那不是跪拜,是重逢——与父亲的期许重逢,与母亲的温度重逢,与谢云舟在井边递来的绳索重逢,与十九位守将用命刻下的棱纹重逢。这些重逢,像昆仑的雪,像终南的霜,永远刻在我掌心的玉珏上,刻在天下人心里,让这世道,永远记得,曾经有一群人,用棱纹作骨,用霜华作魂,在最黑暗的夜里,为这天下,凿出了一道,永不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