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已消失不见,唯有墙根处残留着几点暗红水痕,像被踩碎的浆果。指尖触到潮湿的墙皮,剥落的碎屑里混着细小的银箔——和母亲骨灰盒内衬的材质一模一样。
她摸黑捡起手机,屏幕勉强亮起,时间显示00:12。二楼某个房间传来玻璃轻响,像是有人在转动相框。攥紧钥匙串时,金属齿硌进掌心,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反复摩挲钥匙的动作,指腹上有常年握手术刀留下的茧子——可父亲明明是语文老师,为何会有外科医生的手部特征
客厅的旧沙发在臀部陷下时发出弹簧的呻吟,七本日记本摊开在掉漆的茶几上。牛皮封皮上的霉斑呈不规则圆形,像被人用指尖按出来的印记。翻到1995年8月那页,钢笔字迹在月光下泛着蓝黑:阿平今天打碎了玄关镜,碎片割破他左手虎口,血珠滴在我脚背上,竟在瓷砖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子。
文字边缘画着扭曲的葡萄藤,藤蔓末端缠着双连笔的17。
铁门被风雨撞击的声响中,门把突然发出转动的轻响。林小满浑身肌肉绷紧,直到看见藏青色风衣的衣角从门缝探入,才认出是张法医。男人的雨伞滴着水,在玄关地砖画出蜿蜒的水痕,像条正在死去的银蛇。
我说过别来。张法医的镜片蒙着雾气,手指却精准地指向她手中的日记,1997年你母亲失踪后,你父亲烧掉了所有镜子,除了这栋房子......他忽然注意到她后颈的胎记,喉结滚动,你知道为什么你父亲坚持让你睡在没有镜子的房间为什么他每年七月半都要在你门框贴葡萄藤贴纸
雨声突然变大,窗玻璃上划过几道模糊的指痕。张法医扯开领口,新月形疤痕在壁灯下泛着粉白:二十年前,我和你父亲在西厢房目睹了镜中异象。你母亲对着落地镜梳头时,镜中倒影的动作永远慢半拍,直到某天......他的声音发颤,倒影伸手穿过镜面,抓住了她的手腕,我们亲眼看见她的皮肤像融化的蜡般凹陷,露出底下镜子碎片拼成的纹路。
林小满想起十岁那年,父亲在地下室焚烧旧物,火光中她看见半面焦黑的镜子,镜面上倒映着两个梳头的女人,其中一个的手腕缠着带血的纱布。此刻日记本里飘落的照片证实了这个记忆——照片边角焦黑,却清晰拍到母亲站在镜前,镜中倒影的左手腕缠着十二道纱布,每道纱布边缘都渗着血,在镜面汇成数字12。
停尸房的监控...张法医从风衣内袋掏出U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疤痕,1995年7月15日凌晨,保温箱的录像显示,死去的次女突然坐起,对着镜头露出笑容。她的眼睛是全白的,瞳孔里有十七个光点在跳动,就像......他指向墙上空白处,就像全家福照片里本该存在的位置。
U盘插入手机的瞬间,屏幕闪过雪花噪点,继而出现黑白画面:金属保温箱微微颤动,白布边缘渗出暗红。当镜头拉近时,林小满猛地捂住嘴——白布上的血手印分明有十二道指痕,每道指痕末端都拖着细链般的光,连起来正是葡萄藤的形状。
你父亲拿走了次女的死亡证明。张法医的声音混着雨声,但我记得编号:0715,和你后颈的胎记、这栋房子的门牌号相同。他忽然看向楼梯,声音骤低,1997年你母亲失踪前,曾在我办公室留了封信,她说镜中世界有十七个入口,每个入口对应......
楼下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林小满冲向后院,看见碎成三瓣的玻璃窗,窗框上缠着新鲜的葡萄藤,藤蔓末端滴着水珠,在地面汇成镜面般的水洼。水洼里倒映着二楼窗口,穿蓝布衫的身影正把什么东西推向阴影——那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后颈光滑如瓷,没有三颗红点。
回到客厅时,张法医已不见踪影,茶几上多了张被雨水洇湿的报纸。1997年10月的社会新闻版,标题旁配着模糊的现场照片:废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