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
母亲快步走来,冰凉的手指搭上我的手腕,触感却像是隔着一层薄纱。她的声音温柔得可怕:听话,你的身体不好,你在家里我们也不放心。发梢扫过我的额头,带着陌生的香水味,过几天我们就接你回家好吗夏夏。可她垂落的发丝后,藏着苏棠倚在陆川肩头偷笑的剪影,刺痛了我的眼睛。
喉间泛起的苦涩几乎要漫出嘴角,我望着母亲躲闪的眼神,突然读懂了那些未尽的话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却不及心口万分之一——我怎会不知,三日后便是苏棠的生辰。水晶吊灯下早已备好了崭新的餐具,冰箱里藏着奶油蛋糕,就连父亲公文包里都揣着精心挑选的首饰盒。他们口中的过几天,原是要将我支回医院,好让这个家在没有我的角落,圆满上演一场其乐融融的庆生戏码,将我彻底从家人的剧本里除名。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咸腥的血味在舌尖蔓延。母亲转身收拾餐桌的背影僵硬得像具提线木偶,苏棠歪在陆川肩头咬着,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匕首剜着我。父亲已经掏出手机开始预约医院的专车,机械按键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不走。我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扶着楼梯扶手的指节泛白,消毒水的味道不知为何又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我知道后天是她生日,你们想让我消失,好让这个家假装完整。
瓷盘坠地的脆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苏棠瞬间红了眼眶,泫然欲泣地扯着陆川的衣袖:姐姐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治病...父亲的怒吼震得吊灯摇晃:夏夏!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懂事
而母亲,她蹲在满地狼藉前,颤抖着捡起碎片的手指突然顿住。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亮她鬓角新添的白发——那是我在医院化疗时,她从未显露过的苍老。这个发现让我突然泄了气,像个被戳破的气球般瘫坐在台阶上。
生日前夜,我在客房听见楼下传来窃窃私语。陆川的声音混着香槟开瓶声:明天把她送到医院后,记得把客房的东西都清掉,棠棠说想改成衣帽间...我数着墙上苏棠的照片,数到第四十二张时,剧烈的咳嗽撕裂胸腔,血沫溅在她笑容灿烂的脸上。
凌晨三点,我拖着行李箱站在玄关。止痛药的药效早已褪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月光为我披上银纱,却照不亮这个不再属于我的家。最后回望时,二楼苏棠的房间还亮着灯,她的剪影正对着镜子试戴我的珍珠发卡。
我的病情迅速恶化,剧烈的疼痛常常让我蜷缩成一团。我不再向任何人求救,因为我知道,在他们心里,我不过是个麻烦。我开始拒绝服用止痛药,就像拒绝这个早已将我遗弃的世界。每一阵钻心的疼痛都成了证明我还活着的证据,而活着,竟成了比死亡更残忍的事。
消毒水在鼻腔里结成冰碴,最后一次CT胶片在日光灯下泛着幽蓝。主治医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裹着怜悯:最多三天。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我数着点滴管里坠落的水珠,突然想起苏棠往自己身上泼牛奶时,那溅在地毯上的白色斑点。
深夜的病房静得瘆人,我蜷缩在枕头上,将手机里偷录的视频、监控截图和诊断书整理进牛皮纸袋。苏棠假摔时翘起的小指,和挑衅我的聊天记录,还有这些日子里她陷害我的所有证据。最后塞进的,是母亲年轻时抱着我的褪色照片,背面用红笔圈出的日期,与苏棠出现的时间完美重合。
主治医生接过纸袋时,窗外的玉兰花正簌簌飘落。为什么不现在给他们她问。我望着腕间的输液管,那里还留着母亲强行拖拽我去医院时抓出的淤青:等我变成墙上的照片,他们或许才有勇气面对真相。
5
真相大白
风卷着落叶拍打着窗玻璃,我想象着三天后这个世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