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板上马蹄声哒哒作响,一辆马车徐徐驶在街上。两人并坐车内,贺宁给他讲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路过昔日的茶摊,生意依旧很好。感慨万千下贺宁讲起他们的阔别多年的初遇,谢昭一愣,轻拽了他衣袖示意他停下。
还是那位茶博士,见到贺宁惊喜道:贵人安好!
随着目光移至马车内,茶博士满脸不可置信,这、这不是...
时值深秋,谢昭仍披着一件大氅,从马车里探出半张脸,眼睛里都是笑意,劳烦来碗热茶。
茶博士手忙脚乱地烫杯温壶,忍不住絮叨:谢老爷这些年...我就知道您是被冤枉的...
滚烫的茶水在瓷碗里打转,如今也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将茶碗捧得高高的。
贺宁接过茶碗,小心递到谢昭唇边。热茶入喉,谢昭眉颜舒展,才见了些血色。
贺宁照旧留下一锭赏钱,茶博士正要推辞,却见马车已辘辘远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身后茶博士还在喃喃——那半句到嘴边未说完的话:如今苦尽甘来,谢老爷长命百岁...
广陵的冬日来得悄无声息。离乡不过十载,一切物是人非。
如今谢园早已没了往日的气派,连朱漆大门上贴的封条都褪了颜色,墙皮剥落露出斑驳。
轮椅碾过荒芜的庭院,惊起几只麻雀。十年光阴,假山倾颓,唯有那株梅花,依旧傲霜凌立。
他们在此地安了家,过上了一段太平安生的日子。白日里,贺宁推着谢昭去溪边看孩童玩耍。入夜后,贺宁坐在床头,为谢昭读书念经。可惜,贺宁识字不多,经常念错,谢昭总会拧着眉头,耐心教他。
未出腊月,噩耗接连传来。
河套沦陷,匈奴正集结兵力,大举准备南下。
兵部的火漆印在信笺上格外刺眼,天子亲书的密信也一并送达。
信中言简意赅,要他领兵北上御敌。朝中无人可用是真,却又与盐铁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北方士族的余孽与匈奴勾结,短短几句更是提到了谢昭,贺宁捏着信纸指节发白。
我去去就回。贺宁蹲在轮椅前,将谢昭冰凉的手心贴上颌面。
谢昭抽回手,良久沉默不语。
示意贺宁将自己抱到祠堂,从龛中取出一对檀木牌位,搬上香案,刻下贺宁谢昭四个字,并排而立。
两人以天地为鉴,当着祖宗牌位前见证,行三拜九叩之礼,结为了夫妻。
没有合卺酒,唯有细雪穿庭。
贺宁似乎有话要讲,举手起誓。
若我......
谢昭截断话头,将他的手按下。
你我,黄泉路上见。
线香燃尽香灰坠落,窗外寒梅咔嚓断枝,惊破一室寂静。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原本谢园中就事的老管家已然换成一个少年。
王朝更替,世事无常,先驱猛虎,再迎豺狼...
园外孩童稚声唱着歌谣,大门吱呀打开,嬉闹声戛然而止。
七八双眼睛盯着轮椅上端坐的谢昭,未及不惑却已华发早生,膝上那篮糕点冬日里冒着热气。
快来尝尝,新出炉的桂花糕。谢昭话中带笑。
孩子们一拥而上,转眼间竹篮见底。
吃完少年们拿起木剑,骑上竹马,继续上阵杀敌去了。
人群最后有个清瘦少年,怀中抱着一册书,他不似同伴那般嬉闹,整肃衣冠,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谢先生。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催促:
军师呢!
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大步流星走来,不由分说拎小鸡似的将他拽回‘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