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模糊,又算得了什么
年诚瑾终于看向我,眉头微皱:你......
我没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血顺着衣摆滴了一路,像极了那年母亲病逝时,唇角止不住溢出的血沫。
医馆里,年迈的医女用银针一根根挑出我背上的刺。
姑娘忍着些。她叹气,这刺入得太深,再偏一寸就伤到心脉了。
我趴在榻上,额头抵着冷硬的木板,忽然笑了。
无妨。我轻声道,早该剜了这颗心。
医女的手顿了顿,没再多言。
窗外暮色渐沉,我盯着墙上晃动的灯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傍晚。
那时我刚及笄,年诚瑾翻墙来我院里送糖糕,被我父亲抓个正着。
他被罚跪在祠堂,我偷偷去看他,却听见他在跟祖宗牌位发誓——
年诚瑾此生非苏映月不娶,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少年嗓音清朗,掷地有声。
如今想来,老天爷到底还是应验了他的誓言。
只不过,被天打雷劈的,是我这颗痴心。
5.
回到偏院时,夜色已深。
我点燃烛火,从暗格取出那本誊抄好的账册——年诚瑾与兵部侍郎勾结,倒卖军饷、私吞抚恤金的证据,一桩桩一件件,墨迹森冷如刀。
桌角放着一摞泛黄的诗稿,全是这些年我写给年诚瑾的。
从春日游,杏花吹满头的少女怀春,到愿我如星君如月的新婚旖旎,再到从此无心爱良夜的肝肠寸断......
多傻啊。
我竟以为真心能换真心。
烛火凑近纸页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映月!年诚瑾踹开房门,脸色惨白,你把书房钥匙——
话音戛然而止。
他盯着我手中燃烧的诗稿,瞳孔骤缩。
火舌卷过年诚瑾二字,顷刻化作灰烬。
你在干什么!他扑上来要抢。
我侧身避开,将账册举到烛火上:年将军再上前一步,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你是如何喝兵血、吃人肉的。
他猛地僵住。
火光映着他惨白的脸,额角青筋暴起:你疯了那些银子大半充作了军费!若此事败露,北疆将士——
现在知道提将士了我冷笑,那你可知,去年冬天冻死在雁门关的士兵,怀里还揣着没发全的饷银家书
他踉跄后退半步。
我趁机将最后几页账册丢进火盆,烈焰腾起的刹那,年诚瑾突然跪了下来。
映月......他声音发颤,你要怎样才肯罢手
我静静看着他跪地的模样。
这个曾经让我仰望了半生的男人,此刻像条丧家之犬般匍匐在地,哪还有半分大将军的威风
我要你痛苦。我轻声道,要你尝尽我受过的每一分疼。
转身从枕下取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三年的屋子。
对了。在跨出门槛前,我回头冲他笑了笑,多谢将军那株垂丝海棠——我把它种在了祠堂香炉里。
年诚瑾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大变!
他连滚带爬冲出去时,远处已经亮起冲天的火光。
年家祠堂的方向。
城门外,谢云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都办妥了她递来一套粗布衣裳。
我换下血衣,将包袱里那本真正的账册塞进夹层:北疆联络好了
放心。云霜扬鞭催马,那边最缺你这样的军医。
马车驶过护城河时,远处裴府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