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与他平视,你知道我昨日救治的那个孩子怎么活下来的吗
他茫然抬头。
我剜了他心口溃烂的肉,我轻声道,有些东西,烂透了就只能挖掉。
年诚瑾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我起身拂袖:云霜,送客。
三日后,我带着药童出诊归来,发现药行门口放着一个锦盒。
盒中是一把匕首——我及笄时父亲所赠,当年留在裴府没带走的。
匕首下压着张字条:
北狄异动,此去凶险。若我战死,望你偶尔......想起我。
字迹晕染模糊,像是被水浸过。
我盯着那张字条看了许久,突然笑出了眼泪。
多可笑啊。
他以为我还会为这种东西心软
随手将字条扔进煎药的炉灶,我看着火舌将它吞没,转身去给刚送来的伤患换药。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兵,背上被敌箭射了个对穿。
我清理伤口时,他疼得直哆嗦,却还冲我笑:玉医娘子,听说您医术比太医院的还厉害
别动。我按住他,再乱动伤口要裂开。
俺不怕疼!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等伤好了,俺还要回前线杀敌呢!年将军说了,这次要打得北狄十年不敢犯边!
银针差点戳歪。
我强自镇定地继续缝合,却听那小兵继续道:说来也怪,年将军从前最是爱惜性命,这次却主动请缨当先锋......哎呦!
别乱动。我收起染血的银针,你们将军......何时出征
明日寅时!少年龇牙咧嘴地笑,娘子要去看吗听说圣上要亲自饯行呢!
我垂眸不语,只是将药膏重重按在他伤口上,听着他夸张的哀嚎声,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北疆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就像某些人迟来的悔意。
7.
北疆的雪下了整整三日。
我站在药铺的檐下,看着远处苍茫的天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桃木镯。
寒风卷着雪粒子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疼。
药铺的伙计匆匆跑来,声音压得极低:东家,那人......还在外面跪着。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炭盆又拨了拨,火星噼啪炸开,映得我眼底一片猩红。
年诚瑾已经跪了三日。
从北狄退兵那日起,他就一身单薄戎装,直挺挺地跪在我药铺前的雪地里。
军中大夫说他身上还带着箭伤,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是固执地望着药铺的方向,仿佛要用目光烧穿那扇紧闭的门。
东家,要不......伙计欲言又止。
我垂眸看着炭盆里烧红的灰烬,忽然笑了笑:拿出去吧。
伙计一愣:什么
炭灰。我轻声道,他不是想见我吗我亲自去。
推开门的瞬间,寒风裹着雪沫扑面而来。
年诚瑾的身影在雪中几乎凝成一座冰雕,眉睫上覆着厚厚的霜,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我的刹那亮得惊人。
映月......他的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石磨过。
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三个月不见,他瘦得几乎脱了形,脸上还带着未愈的箭伤,狰狞的疤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凌厉。
可他的眼神却是软的,近乎卑微地望着我,仿佛我不是那个被他弃如敝履的旧人,而是他此生唯一的救赎。
多可笑。
曾经我跪在雪地里求他回头时,他也是这样冷漠地俯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