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撩开湿漉漉的头发,看见小破晓正在浅滩处刨土,蹄子下露出个铁盒子——锈迹斑斑的铁皮上,隐约能看见前进牌的字样。
承野!她扯开嗓子喊,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周承野扛着锄头跑过来,裤脚还沾着新翻的泥土。两人合力撬开铁盒时,都愣住了——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块银元,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赵桂兰摸着银元上的袁大头,手抖得厉害:这、这怕是地主老财埋的……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会不会惹麻烦
林晚秋盯着银元,忽然想起原主日记里的一句话:后山荒地,爹说曾是地主家的祖坟。她攥紧银元,心跳得厉害:天亮咱就去公社,交给组织。
周承野刚要开口,她却按住他的手:咱不占这不明不白的钱。但……她目光落在小宝露脚趾的棉鞋上,咱可以申请用这钱买头耕牛,生产队那头老黄牛该歇了。
深夜,煤油灯下,林晚秋把银元重新包好。周承野坐在她对面编竹筐,竹篾在他粗糙的掌心里翻飞,发出细碎的响。忽然,他抬头看她:其实……你不用这么累。
我不累。她把油纸包塞进粗布口袋,以前总觉得日子像黄连,现在才知道,黄连底下埋着蜜呢。她伸手摸了摸男人被油灯熏黑的鬓角,等有了耕牛,咱把东边那块洼地也垦出来,种上玉米和大豆,秋天就能给小宝换双新棉鞋。
窗外,小破晓在棚里嚼着干草,偶尔用蹄子刨地。林晚秋吹灭油灯,黑暗中,周承野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这是他们第一次像真正的夫妻那样并肩而坐,听着春夜的风声,等着黎明的第一声鸡啼。
银元在口袋里微微发烫,那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照进贫苦生活里的一束光,是他们与这片土地签下的新契约——用汗水浇灌希望,用坦诚换取安宁。远处,春雷隐隐滚过,那是上天对勤劳者的回应,是无数个丰年正在泥土里悄悄萌芽。
十一、春潮暗涌
谷雨那天,林晚秋背着竹篓去后山采蕨菜,小破晓脖子上系着她新编的草绳,走几步就停下来等她。刚转过山坳,忽闻前头传来争执声——王寡妇正揪着个陌生男人的衣袖,那人头戴巴拿马帽,皮鞋锃亮,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地契。
这地是我祖上的!男人踢开脚边的碎石,识相的赶紧让开,不然老子找公社说理去!
林晚秋Reize
him——年前曾有游方郎中路过村子,这人跟着来瞧过病,当时穿得破破烂烂,如今却换了身行头。她攥紧竹篓边缘,听见王寡妇尖声嚷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这地早归了生产队!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瞥见她身后的小破晓,眼神一滞。林晚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驴脖子上的草绳间,隐约露出截红绳——那是她昨天从铁盒里翻出的,系着枚铜钱的旧绳结。
你、你从哪弄的这绳结男人上前半步,巴拿马帽下的眼睛泛着凶光。林晚秋后退一步,挡在小破晓身前,触到竹篓里装着的银元油纸包——今早她本想送去公社,却因下雨耽搁了。
同志,有话好好说。她按住腰间的布包,声音尽量平稳,这是俺们在荒地里捡的,本打算今早交给公社……
捡的男人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张照片,看看这是谁泛黄的相纸上,年轻的地主婆抱着个周岁婴儿,婴儿手腕上正是那枚铜钱。林晚秋浑身发冷,终于明白铁盒为何埋在荒地——那是地主家的血脉,带着藏宝图逃到此处。
把东西交出来,不然……男人摸了摸腰间的皮夹,里面露出半截钢笔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山风卷着雨丝扑来,林晚秋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她想起家里的小宝,想起灶台上温着的红薯粥,想起周承野编到一半的竹筐。指尖触到竹篓里的蕨菜,鲜嫩的叶片上还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