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实,乌龟能陪你一辈子吗
老王委屈的噘着嘴:怎么不能。总比你们好,一年到头来才回家几次,每次回来也是吃顿饭就走,你们关心过我的感受吗
这老伴要找你们找,我反正不找。你妈才走了几年,你们就着急找个后妈,还有良心吗你妈身体本来就不好,还生了你们五个。她原来就怕疼,还糟了五次罪。你们还让我再找一个,我对得起她吗
爸,您还是别倔了,我改天就去相亲会发你的资料,给你找个称心的。
相亲会
老王的搪瓷缸子重重磕在玻璃桌面上,茉莉花茶溅出杯沿,在
龟粮促销单
上烫出褐色的疤。他盯着窗外晾衣绳上褪色的白背心,那是妻子最后一次晒的衣服,如今还固执地挂在三号晾衣钩上,任凭风雨把棉布吹成薄纸。
家柯的手机在裤兜震动,客户催方案的消息跳出来,蓝光照得他眼底发青。龟能陪您说话吗能给您端茶倒水吗
他的声音里裹着下午被老板骂的火气,上周张叔摔在厕所,要不是邻居听见动静
——
够了!
老王突然拍桌而起,龟缸里的水晃出涟漪,倒映着他发颤的下巴。你们妈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别找后娘苛待孩子’,现在你们倒要给我找
爸,我们不是要取代妈......
家向的工装裤膝盖还沾着乌龟的泥渍,他想起小时候母亲背着他跑急诊,雨夜里哼的摇篮曲走了调。老王却转身走向阳台,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妻子的遗像叠成模糊的重影。去去去,都去忙你们的,
他的手指抚过龟壳上的黄纹。
座钟突然敲响七下,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家向看见父亲的白发在暮色中支棱着,像龟壳上突起的棱线。
要不......
家裕的声音突然软下来,他摸到口袋里的降压药,想起社区医生说
独居老人发病率高。但老王已经捧着龟缸走进卧室,关门声轻得像片羽毛落地,却在三兄妹之间砸出深不见底的沉默。
这时家向开口大喊:爸,是我们不好,我们也是看您这么孤单,才想到给您找个老伴。
您——唉,算了。
众人陷入沉寂。
找老伴的事就此作罢,老王与儿女们也有了隔阂。儿女们再次离开去工作,老王照常落寞的坐在阳台。
梅雨季节刚过,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蜡,沿着老宅雕花门楣缓缓淌进天井。老王的藤椅躺在阳台,竹制躺椅的缝隙间嵌着经年的茶渍,散发出混合着樟木与旧报纸的气息。他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摩挲着龟壳,那只养了三十年的乌龟却不知去向。
老伙计,今天该给你换晒台的青苔了。
老王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青瓷碗里的野菊花瓣。客厅里,半旧的竹帘被穿堂风再次掀起,露出桌上那只永远泡着野菊花茶的粗瓷碗
——
这是老伴生前最爱的茶具,碗沿还留着她当年不小心磕出的小缺口。
墙根的青砖缝里,凤仙花正举着胭脂色的花苞,花瓣上凝着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斑,仿佛是时光滴落的碎片。二楼木格窗上的窗纱已经泛黄,上面还留着几个被岁月啃出的小洞,那是某个春天,小孙子好奇地用铅笔尖戳出来的。窗台上,老王用碎瓷片拼贴的
长寿
二字依然清晰,那是他和老伴结婚三十周年时一起完成的手作。
周六午后的云层像被揉皱的棉絮,压得老楼的红砖墙愈发暗沉。老王攥着空落落的菜篮子站在玄关,目光扫过客厅里那盆被碰歪的蟹爪兰
——
这次乌龟又趁他出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