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里发现的四十九张泛黄契约。最旧的那张还是老老爷在世时立的,墨迹都褪成了浅褐色。
小姐,这是第五十个了。春桃在廊下给沈云裳系披风时低声提醒。晨雾弥漫,柳明轩的背影在码头渐渐模糊,像被水晕开的墨点。
沈云裳摩挲着袖中温热的玉佩:父亲说过,投资最忌孤注一掷。前年资助的举子任杭州通判后翻脸不认账,去年那个倒是老实,可惜路上得了时疫......她转身时发间步摇叮咚作响,但只要中一个三甲,沈家就能拿回皇商资格。
春桃欲言又止。她今早收拾西厢房时,在枕头下发现半张被撕毁的婚书,残留的永州李字迹与柳明轩的笔迹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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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资
洛阳城的春雨裹着牡丹香飘进客栈时,墨砚正用朱砂笔在《群芳谱》上勾画第九十八个红圈。铜漏将过亥时,楼下的马蹄声惊飞了檐角铜铃,他慌忙将青玉砚台塞进暗格——这是三日前从太原王氏女闺房顺走的,砚底还刻着御赐弘文馆的铭文。
公子,陈御史家的车驾到了。墨砚推开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沉水香里混着血腥气。柳明轩斜倚在湘妃榻上,月白中衣半敞,锁骨处新添的齿痕渗着血珠,手边散落着撕碎的桃色信笺——最末那页永不负卿的誓言,笔迹与三年前扬州城那纸婚书如出一辙。
楼下的环佩叮咚声渐近,墨砚瞥见公子突然将金错刀刺入掌心。鲜血滴在《盐铁论》书页上,晕染出户部亏空的秘密账目。记住,陈月容的弱点是耳后那颗朱砂痣。柳明轩咬着纱布包扎伤口,她父亲掌管漕运文书,我要的是今年黄河改道的工图。
戌时的更鼓混着打茶围的琵琶声飘上二楼。陈月容进房时,柳明轩正对着半块残玉垂泪。烛光将他轮廓镀上金边,那玉上沈字裂痕恰好映在眼角,像道将落未落的泪痕。
这是......陈月容的蜀锦披帛拂过案上《榷茶疏》,那是用沈云裳的簪花小楷誊写的治国策。柳明轩慌忙将残玉塞进袖中,却故意让衣袖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鞭痕——昨夜他特意在醉月楼让护院抽的。
让小姐见笑了。书生苦笑时睫毛轻颤,三年前家中遭难,未婚妻子为保我性命,将祖传玉佩劈作两半......他指尖抚过《榷茶疏》上的批注,这些治国之策,本是我们灯下共研的心血。
陈月容的护甲深深掐进《漕运新法》书脊。她突然扯开柳明轩的衣襟,那道横贯胸口的刀伤还在渗血——这是今晨在白马寺偶遇山贼的杰作。公子若要报仇,何不借我陈家之力她将金锁拍在案上,锁芯暗藏的机关弹出一卷河工银贪墨密档。
三更天的梆子响了五次,墨砚蹲在屋顶数着更漏。当陈月容的呜咽混着誓言溢出窗棂时,他熟练地翻开《群芳谱》,在陈月容名下添注:畏波斯地毯卷草纹,癸卯年二月廿六赠金锁。瓦片下的夹层里,九十八枚女子信物泛着幽光,最旧的那枚银簪已生出绿锈。
这是第九十九个了。墨砚在书生更衣时忍不住开口。铜镜映出柳明轩背上新添的抓痕,与半年前凉州马帮女当家的鞭痕交错成网。公子真要拿陈家的漕运密档去换沈家的皇商资格
柳明轩系腰带的动作一顿,缠枝莲纹玉带扣突然弹开暗格,露出半张泛黄的婚书。那是沈云裳的簪花小楷,与《群芳谱》里九十九个名字的笔迹并排铺开,竟像同一个人在不同年月写就。
你可知这些闺阁千金的梳妆匣里,藏着多少官员的命门柳明轩将陈月容的金锁浸入药汤,锁面浮现出漕运使与盐枭往来的暗语,沈家想要翻案,光靠一个状元郎怎么够他突然捏碎锁芯里的波斯香丸,异香中浮现出三司衙门的朱批奏折。
墨砚突然想起上月清理行李时,在装《四书集注》的樟木箱底发现的秘密。九十八封婚书按时间排列,最早那份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