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佑元年的契约,落款处按着太原王氏的朱砂印——而公子三年前才及冠。
五更天的薄雾漫进轩窗时,柳明轩正在给沈云裳写信。羊毫笔尖悬在卿卿如晤四字上,墨汁滴落染脏了袖口的木槿花绣纹——这是沈家绣娘特有的针法。信纸夹层里藏着半幅黄河改道图,与陈月容给的密档拼成完整的工部贪腐证据。
送去扬州城西的永隆钱庄。柳明轩封好火漆时,晨曦正照在《群芳谱》的锁芯上。墨砚接过信笺的手突然发抖——那火漆印竟是用沈云裳的残玉刻的,裂缝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辰时的集市喧闹声里,墨砚蹲在当铺柜台前数银票。朝奉的琉璃镜片闪过寒光:小兄弟这金锁不寻常啊,锁芯的波斯迷香,只有三年前被抄家的沈家商队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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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砚抓起银票就跑,怀中的金锁突然发烫。转过三条暗巷后,他惊恐地发现锁面浮现出血字——正是三年前沈老爷在狱中写的绝命书。更可怕的是,血迹未干的小心漕帮四字,与公子今早吩咐联系的私盐贩子名册首字重合。
3
泡沫
寒露前的夜风卷着枯叶叩打窗棂时,墨砚正用朱砂笔在《群芳谱》第九十七页勾画红圈。烛火将书页映得猩红,扬州赵氏女的翡翠耳珰与凉州马帮千金的玄铁匕首在青玉案上投下狰狞碎影,最刺眼的是那枚嵌着沈字的羊脂玉牌——三年来始终悬在锦匣最深处,断裂处沁着永不干涸的松烟墨。
公子,这是今日太原王氏送来的缠臂金。墨砚捧着鎏金托盘的手微微发抖,金镯内侧的波斯密文正渗出靛蓝色毒液。柳明轩斜倚在黄花梨榻上,任由洛阳陈氏的茜纱披帛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新结痂的齿痕——那伤口形状竟与三年前沈云裳赠的玉簪头分毫不差。
铜漏滴到戌时三刻,墨砚终于忍不住跪在满地狼藉里。九十八枚香囊在夜风中碰撞,散发出混杂的沉水香与龙涎香,熏得梁间燕子都歪斜了翅膀。自崇文门到永定门,各大客栈都传遍了......他盯着公子腰间晃动的七宝璎珞,那上面串着的各府小姐青丝,在月光下如毒蛇吐信,说新科解元柳明轩,是靠着妇人裙带......
啪!
青瓷茶盏在墨砚额角炸开,血珠溅上《盐铁论》的书页。柳明轩赤脚踏过满地碎瓷,绣着并蒂莲的绫袜瞬间浸透鲜血。他抓起案头《贞观政要》掷向窗外,泛黄纸页在秋风中舒展如招魂幡,露出夹层里密密麻麻的官员把柄——俱是深闺女子枕边私语所获。
你当那些老学究就干净柳明轩突然扯开衣襟,新愈的鞭痕与旧年刀伤在烛光下交错如网,国子监祭酒在秦淮河包画舫,用的是青州赈灾银!礼部侍郎给突厥贩铁器,契约藏在侍妾的肚兜夹层!他的狂笑惊飞了檐下宿鸟,墨砚看见公子眼底泛着和沈家染坊毒染料相同的幽绿。
更漏声里,墨砚默默捡拾散落的信笺。当第九十九封婚书从《四书集注》夹页滑落时,火漆印上竟浮现出刑部大牢的暗门图——正是三年前沈老爷暴毙之处。窗外忽然飘来熟悉的沉水香,柳明轩猛地推开轩窗,夜色中数十盏灯笼正沿官道逼近,提灯人腰间佩刀刻着漕运衙门的飞鱼纹。
公子快看!墨砚突然举起枚带血的玉扣。这是今晨从陇西李氏绣鞋暗格里取出的,此刻在月光下竟显出半幅黄河改道图,与三日前洛阳陈氏所赠密档拼合后,缺口处恰好是沈家被抄没的茶山。柳明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记得清楚——当年沈云裳在灵堂前焚烧的,正是这块祖传茶山的田契。
梆子敲过三更,柳明轩突然将《群芳谱》掷入炭盆。火舌舔舐书页时,九十九个芳名在灰烬中扭曲成蝌蚪状密文,墨砚惊恐地发现这些字符竟与户部亏空账册上的暗记完全吻合。去准备车马。柳明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