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谁说女人不能讲物理?
县报记者来的那天,清水村的土灶改良成了头版头条。
红纸上印着"土发明里的金点子"几个大字,被七婶贴在村口老槐树上,引来十里八乡的人扛着锄头、拎着鸡蛋来参观。
陈砚之蹲在灶前给外村人演示二次进风口时,总觉得背后有嘀咕声像苍蝇似的绕着转。"那女先生整天跟这知青凑一块儿,也不怕人说?""灶是男人烧的,女人家掺和个什么劲儿?"他装着没听见,可余光瞥见苏清棠抱着教案从村小过来时,那些声音突然拔高了半度——"说曹操曹操到!"
苏清棠的蓝布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洗得发白的灰布裙。
她脚步顿了顿,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往村小走,可攥着教案的指节泛白,陈砚之隔着十米都能看见。
"清棠姐!"二壮媳妇端着半盆洗好的菜追上来,"我家那口子非说女人不该抛头露面,您给评评理,昨儿我改了灶,省了三把柴火呢!"
苏清棠回头笑,眼尾的泪痣跟着颤:"改灶又不挑男女,就像种地不挑男女,教书也不挑男女。"她话音刚落,人群里突然冒出个尖嗓子:"苏老师教的是物理还是教男人?"
陈砚之手里的碎砖"啪"地掉在地上。
他刚要冲过去,却见苏清棠转身直面那个扎着红头巾的女人——是邻村王媒婆,专爱嚼舌根的主儿。
"王婶。"苏清棠把教案往怀里拢了拢,"您家闺女去年闹着要上夜校学识字,您托我给找的课本。
那会儿您说女子识字也能顶半边天,怎么今儿倒觉得教物理的就不能是女人?"
王媒婆的脸腾地红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围观的妇女们"哄"地笑起来,七婶挤到前面拍苏清棠的肩:"清棠说得对!
我家那口子还让我明儿去学改灶呢,他说咱媳妇比我会算计!"
陈砚之蹲下去捡碎砖,掌心被砖角硌得生疼。
他这才发现,柴堆边的脚印比前几天更多了,有几个明显是新胶鞋的纹路——王大柱昨天来借过胶鞋,说要去公社办事。
当天夜里,知青点的油灯忽明忽暗。
陈砚之在本子上画着灶台结构图,听见外头传来"哐当"一声响。
他掀开门帘,正撞见老李头举着根烧火棍往新灶上砸,锅底被砸出个坑,火星子溅得记地都是。
"李叔!"陈砚之扑过去拽住烧火棍,"您这是干啥?"
老李头脖子上的青筋直跳:"干啥?
你们要断我饭碗!
王大柱说,改了灶就要换苏老师管食堂,说我老脑筋使不得!"他眼眶发红,"我在公社烧了三十年灶,连大柱他爹当年娶媳妇,还是我给炖的蹄髈......"
陈砚之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起王大柱今天在灶边转了三圈,手里攥着根草茎儿,眼睛总往苏清棠身上瞟。"李叔,您听谁说的?"他放软了声音,"我跟清棠就是想省柴火,哪能换您?
您烧的红烧肉,十里八乡哪个不夸?"
老李头的烧火棍"当啷"落地。
他蹲在地上摸那被砸坏的锅底,声音哑得像破风箱:"那灶......真比我烧得好?"
"明儿我组织个教学,您来当评委。"陈砚之蹲下来,"清棠讲理论,我搭手,您看行不?"
第二天天没亮,村晒谷场就挤记了人。
苏清棠站在临时搭的黑板前,发梢别着朵小白花——是陈砚之今早摘的野菊,说"讲物理的老师该有朵花"。
她低头翻教案时,陈砚之看见她手背上有道浅疤,是前儿帮着砌灶时划的。
"大家看。"苏清棠拿起根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灶膛,"热效率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