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东湖水鬼》
夜风掠过东湖水面,带起一片细碎的涟漪。阿生蹲在船头,将最后一条银鳞鲫鱼塞进竹篓,抬头望了望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岸边老槐树上挂着的红绳铃铛突然叮当作响,惊得他手一抖,险些把鱼篓打翻。
后生仔,太阳落山前必须回岸。今早出船时,渡口的老陈头攥着他胳膊反复叮嘱,浑浊的眼睛里映着湖面幽绿的光,东湖的水鬼专挑独行客下手,听见女人哭千万别应声!
阿生嗤笑一声。他自小在湖边长大,若真有什么水鬼,早该把那些半夜偷莲藕的顽童拖走了。倒是前日暴雨冲垮了自家藕塘,若今夜捞不够鱼换米,病榻上的老母怕是连稀粥都喝不上。
最后一缕残阳沉入湖底时,阿生划着木桨往芦苇荡深处去。传闻那片水域藏着半尺长的金线鲃,鱼贩子开价抵得上十筐鲫鱼。雾气不知何时漫了上来,船头灯笼的光晕缩成碗口大的一团,四周芦苇沙沙作响,像是无数湿漉漉的手掌在相互摩挲。
郎君……郎君……
阿生浑身僵住。那声音像是从水下浮起来的,裹着湖水的腥气,分明是年轻女子的呜咽,却夹杂着某种黏腻的咕噜声,仿佛喉管里卡着腐烂的水草。灯笼忽地灭了。
月光刺破浓雾的刹那,他看见船尾扒着半只青白的手。
帮我梳头可好湿发垂落的女人从船沿缓缓探出头,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船板汇成蜿蜒的小溪。大红嫁衣泡得发黑,金线绣的鸳鸯只剩半边翅膀,露出森森白骨的指尖捏着一把断裂的桃木梳。
阿生喉咙里挤出半声惊叫,抄起船桨狠狠劈过去。木桨穿身而过的瞬间,女人化作一团黑雾消散,湖面却陡然掀起三尺高的浪。船底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刺耳声响,数十只惨白的手臂从水下暴长而出,死死箍住他的脚踝。
留下来陪我吧——无数个重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阿生拼命去摸怀里的黄符,那是今早老陈头硬塞给他的,此刻却被浸透的衣衫黏成一团烂纸。冰冷的湖水漫过口鼻时,他最后瞥见女人浮肿的面孔——右眼角一粒朱砂痣,与渡口龙王庙里那尊无名牌位描画的一模一样。
三日后,老陈头在芦苇荡找到翻覆的木船。船板缝隙里缠着几缕乌黑长发,浸血的桃木梳卡在裂缝中,梳齿间还粘着半片褪色的红盖头。而东湖西岸新立的警示木牌旁,不知谁供了碗夹生饭,三炷线香在夜风里明明灭灭,像极了那晚漂在湖面的幽绿鬼火。
从此渔家口耳相传:若子夜途经东湖,切莫回应风中呜咽。那溺死的女子仍在等她的新郎,嫁衣上的鸳鸯一日不成双,替死鬼的轮回便永无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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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南山断头僧》
智明踩着瓦檐跃入南山寺院墙时,雷声正碾过藏经阁的鎏金宝顶。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怀里那尊偷来的鎏金药师佛硌得肋骨生疼。远处钟楼传来三更梆子响,檐角铜铃在狂风里癫狂摇晃,像是暗处有无数双手在拼命扯动。
秃驴们果然睡得死。他蹑脚绕过香火堂,瞥见供桌上新换的檀香还燃着火星子。白日里那个白眉老和尚说什么子时闭户,莫望西山,如今看来不过是防贼的幌子。智明掂了掂药叉神将像,盘算着黑市商人开的价码,足够他在怡红院包下半个月的头牌姑娘。
一道闪电劈开浓云,照亮了通往后山的青石阶。智明瞳孔骤缩——石阶尽头立着个灰袍人影,手提的灯笼在雨中竟不熄不灭,泛着青惨惨的光。待雷光再亮时,那人影却不见了,只余山道旁歪斜的罗汉松在风里簌簌发抖。
装神弄鬼。智明啐了口唾沫,抬脚往山门方向溜。忽听得身后传来咯吱声,像是朽木门轴缓缓转动。他猛回头,却见香火堂的朱漆大门洞开,白日里见过的白眉老和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