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混乱的脚步践踏着泥水,瞬间将我发现的那些指向东方的辙印彻底覆盖、抹平。
祭坛边,只剩下我和几个跑不动的老人。雨水冰冷地浇在头上、身上,我看着那片被彻底破坏的痕迹方向,又望向被无数晃动手电光柱搅动的、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后山。赵德柱那过于激烈的反应,像一根冰冷的刺,扎进了我的心底。
他为什么如此笃定地否定东边如此急切地引导大家去后山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慌乱……是错觉吗
不,绝不是错觉。
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我。后山人多,搜不搜都一样。而东边乱石滩……那条被刻意忽视的线索,像黑暗中的一点磷火,在心头灼灼燃烧。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片喧嚣的后山,一头扎进了瓢泼大雨之中,朝着与人群完全相反的、村子东头那片死寂的乱石滩跑去。
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身上,单薄的粗布衣瞬间湿透,沉重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步都像是拖着铅块。脚下的泥地越来越稀软,很快变成了混合着粗粝沙石的河滩泥沼。空气里弥漫着河水暴涨带来的浓重土腥味和腐烂水草的气息。
乱石滩名副其实。巨大的、被河水冲刷得圆滑或棱角分明的黑色石头,像一群沉默的怪兽,杂乱无章地匍匐在开阔的河滩上,一直延伸到在雨夜中奔腾咆哮、水色浑浊如墨的陈家河。手电光柱在密集的雨线中显得微弱而短促,只能勉强照亮眼前一小片湿漉漉的石头和水洼。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手电光在嶙峋的怪石间来回扫视。除了哗啦啦的雨声和远处沉闷的河水咆哮,四周死寂得可怕。石头、泥水、杂草……找不到任何人工的痕迹,更别说石龙或者拖车辙印了。难道真是我眼花了判断错了赵德柱是对的
一股冰冷的烦躁和挫败感涌上来,几乎要让我放弃。就在这时,脚下一滑!
噗嗤!
不是踩到泥,而是脚下看似坚实的一块覆满湿滑苔藓的扁平大石,猛地向下一陷!仿佛下面是个空洞!巨大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我!我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像个沉重的沙袋,随着那块活动的石头,直直地陷落下去!
砰!
后背和臀部传来一阵剧痛,重重地砸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眼前一片漆黑,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嘴里、鼻子里瞬间灌满了浓烈的、带着陈腐霉味的土腥气,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雨水从头顶那个不规则的洞口疯狂地灌落下来,打在我的头上、脸上。
我挣扎着坐起身,摸到掉在身边的手电筒。幸好没摔坏,光束亮起,刺破了令人窒息的黑暗。
光束所及,是一个人工开凿出来的、倾斜向下的狭窄通道!四壁是潮湿的、带着明显工具挖掘痕迹的土壁,粗糙而狰狞。就在我身边,几块巨大的、边缘锐利的青黑色石头散落着——其中一块,正是刚才我踩塌的盖子,它被巧妙地伪装成了滩涂地面的一部分。
盗洞!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锥刺入脑海,激得我浑身一颤。如此专业的伪装,如此隐蔽的位置!绝非普通毛贼所为!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石龙被盗的谜团,赵德柱反常的举动,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某种阴森的指向。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和冷汗,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土腥味的冰冷空气,握紧了手电筒,光束坚定地投向那幽深、倾斜、仿佛直通地狱的盗洞深处。
未知的黑暗像一张巨口在前方等待。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但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撕开真相的冲动压倒了它。我咬紧牙关,弓着腰,手脚并用地钻进了那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通道。
泥土的腥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锈蚀又像是某种东西缓慢腐烂的怪味,直冲鼻腔。洞壁粗糙湿冷,不断蹭刮着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