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屋内空气里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尴尬与无声的距离感。
徐贵女从小受贤淑端庄教养,习惯将所有困惑与情绪咽下,唯在今夜,连她自己都没能按捺内心的飘摇。
她试图找个话头:今晚膳桌上添了你爱吃的酿豆腐,可惜你还未归,厨房说……要不要命人送一碗来书房,也算暖胃。
顾远山回望她,片刻沉默后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自觉的淡薄:近日肠胃不畅,盛夏易腻,不消了。
堂屋灯火下,他的眉宇线条冷硬,眼神却在某个瞬间微不可察地晦涩飘远。
徐贵女轻咬了咬唇,目送他转身欲走,终究没能把那句盘桓心头多日的问话吐出口。
她记忆中,世子虽寡言,却从未如此冷淡;曾几何时,他下朝归来,偶有一杯热茶、几句闲话都觉得亲近,如今却只剩规矩和无形的墙。
夜更深一分,独坐空堂,她终究没忍住,将锦帕卷成一团,低声唤来心腹丫鬟青蓉。
青蓉垂首侍立,压低嗓音安慰:夫人,世子近日恐是公务繁重,世家繁礼,哪有不苦的。
徐贵女神色微微一动:可我总觉得他……变了。
青蓉迟疑:夫人是指
徐贵女喃喃低语,像在自语,他有时看我,分明在看别人影子;我与他说话,他却仿佛听不见。
窗外梧桐叶落声簌簌,像一屋子的叹息悄然跌入她的心头。
青蓉俯身送上一盏温茶,小声劝解道:世子为人内敛,也许只是思量世族中事,夫人不必多忧。
徐贵女轻笑,苦涩在唇齿间游走:都说贵女嫁高门,锦衣玉食、举案齐眉,谁知这门第里的清冷,竟比寒门还冷。
语毕,她叹息一声,抬首望向门外深深院落,幽暗中灯影摇曳,愈发显得孤单。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梦里梦外皆是前路未卜。
翌日清晨,院中石榴花开正好,色彩娇艳得近乎刺眼。
徐贵女携着身边婢女,一路踱步穿过回廊,远远看见顾远山在廊下与两名管事说话。
他神色间藏着淡淡疲惫,语音低缓隐隐透出不快,时而眉头紧锁——那模样,与苏锦瑟初嫁时何其相似。
徐贵女心头泛起一阵莫名酸楚,却也隐隐自问,为何自己会记得那名寒门出身的前世子夫人
她收敛心神,走上前去,行得规规矩矩:世子昨夜休息可还安稳外头天热,我命人叫了厨下煮绿豆汤解暑。
顾远山点头,片刻后才淡淡回道:有劳。
短短三个字,依旧温礼而疏远,仿佛一堵无形高墙,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穿越。
午时过后,徐贵女独自来到府后头的空院子,这里曾经是前世子夫人苏锦瑟的旧屋,现已片瓦不剩,格外清冷。
她一边命婢女清洗花窗,一边凝视着那面曾经生机盎然的石榴树。
这棵树是苏锦瑟所种,如今开得极好,红花压枝,却再无人观赏。
徐贵女突然心生一丝芥蒂,她原本也不免带着几分贵女的优越与矜持,但此时,站在这片前任留下的土地上,她分明嗅到了被人遗落时的苦意。
青蓉小心问道:夫人,何不开些新花这里荒了许久。
徐贵女半晌无语,继而缓缓开口:这里再怎么种,也不及那时大房里的热闹。
这窄院空寂,反倒像是她心境的倒影——盛装打扮、循规蹈矩,却永远进不了他的心门。
思及此,她一时失神,恍若看见前尘断片,那轻声慢语的温婉女子曾在窗下煮茶、袖间盈香;而现在,连那点余温也消散无遗。
夫人,您衣袂脏了。青蓉低声提醒,使劲替她掸去尘埃。
徐贵女摸了摸袖口,却比任何一次更清楚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