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唯一的好处是窗户对着一条臭水沟,没人愿意靠近。他断绝了和所有老邻居、亲戚的来往,像一只受惊的老鼠,把自己深深藏进阴暗的洞穴里。只有手臂上那道伤疤,仿佛永远无法真正愈合,在阴雨天或夜深人静时,总会隐隐作痛,如同一个刻在骨肉里的诅咒。
恐惧并未因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如同霉菌,在他心里阴暗的角落疯狂滋长。他越来越依赖那些从街头神棍、地摊大师手里买来的所谓符咒。黄的、红的、画着各种扭曲怪异符号的纸片,被他偷偷摸摸地贴在出租屋的门后、窗框上、甚至床板底下。空气里常年飘荡着一股劣质香火和纸张霉变混合的怪味。他变得极度神经质,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跳起来,夜里一点细微的声响就能让他睁眼到天亮,总觉得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自己。
案发第三年的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日子。空气闷热得如同凝固的糖浆,一丝风也没有。狭窄的出租屋里,那台破旧风扇徒劳地转动着,发出令人心烦的嘎吱声。覃德贵灌了几口劣质白酒,试图用酒精麻痹紧绷的神经,驱散心头那越来越浓重的不安。他早早躺下,却毫无睡意,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屋外每一丝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意识即将被酒精拖入混沌的边缘,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钻进了他的耳朵。
滴答……滴答……
像水珠落在坚硬的地面上。
覃德贵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租的这破屋子,屋顶漏雨是常事。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分辨。不对!这声音……不是从屋顶传来的!它更近,更清晰,似乎……就在这间屋子里!就在他睡觉的这间卧室!
他猛地从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黑暗中,他摸索着按下床头那盏塑料台灯的开关。
啪嗒。
昏黄的光线艰难地撕开黑暗。覃德贵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卧室中央的水泥地面上。
就在他床铺正前方的位置,一小片原本灰白粗糙的水泥地面,颜色变得深暗、湿润。借着昏暗的灯光,他惊恐地看到,一小洼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正从水泥地那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极其缓慢地……渗出来!
一滴……又一滴……
那液体粘稠得不像水,更像是……血!浓得化不开的暗红!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一股极其熟悉、却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味道,正随着那暗红色液体的渗出,在狭小闷热的卧室里弥漫开来——茉莉花!清新、淡雅,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甜腻,正是黄玉莲生前最喜欢用的那种廉价花露水的味道!
啊——!一声短促、惊恐到极致的抽气声从覃德贵喉咙里挤出来,他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向后缩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几乎裂开,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片在昏黄灯光下缓缓扩大、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湿迹。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是幻觉!一定是酒喝多了!他用力揉搓着眼睛,再睁开。那滩暗红依旧存在,甚至边缘还在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向外洇开。那股浓烈的茉莉甜香混杂着一种铁锈般的腥气,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
不!不行!不能让它出来!
极度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一种歇斯底里的行动力。覃德贵几乎是滚下床,连滚带爬地扑向墙角那个堆满杂物的破柜子。他哆嗦着手,疯狂地翻找着,撕扯开一堆破布烂纸,从最底下抓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塞满了各种颜色、画着扭曲符号的黄裱纸符咒——那是他这三年来积攒下来的保命符。
他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