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言一出,诸人皆沉默不语。
张郃低头沉思,铁甲映着西沉的残阳,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对面险峻的山峰,而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带着金石之音:
自古兵争胜负,皆系于天时、地利、人和。今马谡据险而守,地利已占其先。然天时在我——此地久旱,滴雨未降。他微微一顿,锐利的视线转向身旁一位精干的将领,闵参将所献‘攻心’之策,深合兵法要义,正可破其‘人和’之本。马谡敢屯重兵于孤山之上,必有倚仗,料其已备足水源,或寻得活水之源。此乃维系蜀军士气的命脉,亦是其最大软肋。
张郃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地下令:
速遣精干斥候,乔装深入附近村落。务必详查!这山上之水,究竟从何而来
南山之巅,魏军的黑潮虽已退去,马谡心中却压着千钧巨石,不见半分轻松。
他目光扫过山下王平那支军容整肃、未伤筋骨的孤军,寒意瞬间浸透骨髓——张郃的毒计已然昭然若揭。
王平孤悬在外,看似唾手可灭,可张郃若挥师扑杀,不仅能提振自己军中威望,更能激起士卒同仇敌忾之心。
可恨那张郃不愧沙场宿将,竟深谙养敌为饵之道,故意弃之不顾!
此计阴毒无比,军中流言必将四起,质疑他守山方略,他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威信,此刻已是悬于一线。
然而,他别无选择!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若弃此天险而当道下寨,魏军铁骑一个冲锋便能将蜀军碾为齑粉。
今日张郃的强攻,实则是试探,已将蜀军虚实摸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的攻势,只会更加酷烈难当。
更深的恐惧攫住了马谡的心——张郃大军既现于此,斜谷方向的疑兵便形同虚设。
倘若丞相仍被假象所惑,未能及时派来援军……张郃兵锋便可直指陇右!到那时,北伐大业将成梦幻泡影。
他在心中反复推演,棋局处处皆是死路,残存的希望,唯在死守待援,拖延时日。
速来!马谡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近乎粗暴地再次唤来传令兵,声音嘶哑如裂帛,再传!告诉丞相,街亭危如累卵,援兵迟至一刻,则陇右门户洞开,北伐……万事皆休!
每一个字,都带着绝望的血腥气。
8
绝水
夜色如墨,马谡独立山坡,俯瞰山下魏营连绵不绝的灯火,宛如一条盘踞的赤鳞火蟒。
寒风卷起他玄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族侄马荣躬身行礼,他如今只是个统领百人私兵的百人将,甲胄上还沾着山间的泥土。
叔父……马荣欲言又止,声音压得很低,营中多有怨言,说您……见死不救,太过冷硬。
马谡身形微顿,缓缓转过身。
月光映照下,他疲惫的脸上并无怒意,反而带着一丝对晚辈的无奈:若分兵救援,正中张郃围点打援之下怀。我军……赌不起这一子。他目光越过马荣,投向山下王平孤军的方向,王平不肯合兵,自有其道理。丞相天威深重,麾下将士奉其令如奉神明,盲目遵从,亦是良将本分。
马荣眉头紧锁:可山中那处泉眼,水脉细弱,仅够三千人日常嚼用。照眼下消耗,最多再撑两日!若魏军围而不攻,我军危矣!
我已遣快马求援,马谡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此地至汉中,昼夜疾驰,最快也需两日,待丞相大军赶至又需三日。这几日,便是生死线!他直视马荣,务必严防死守,不得有失。
侄儿明白!这就加派人手,再补水源!
且慢!马谡一把按住马荣肩膀,眼神锐利如刀,断粮断水向来是兵家第一要义,取水路径,恐已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