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伏。务必……小心为上!他略一停顿,声音压得更低,后山新辟的引水暗道,可曾完备那是最后的生路。
已按叔父密令,借枯藤败叶掩了痕迹,万无一失。
好,速去!马谡猛地一挥手,玄色袖袍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
马荣深深一揖,身影迅速没入山岩的阴影之中。
马谡回望汉中方向,心知,所谓的援军是很大可能是不会到来的。
他清晰地记得挥师陇右时的窘迫:蜀汉大军左支右绌,早已到了无兵可调,无将可遣的绝境。若非如此,这看似唾手可得的擎天之功,又怎会落在他这个从未独当一面的参军头上
此次北伐,乃是丞相力排众议,一力促成,然战场的态势并未按照他的预想发展,曹真的主力扑至,陇右战事陷入胶着,此战注定无功而返。
不过,若无人挺身而出,扼守这咽喉要道,放任张郃大军如洪流般涌入陇右,蜀汉倾国之精锐便危在旦夕。
那等惨败,足以与夷陵之殇比肩。
所以,必须有人站在这里,必须有人用血肉之躯,筑成一道迟滞魏军铁蹄的堤坝,给后方大部队的聚拢争取时间。
别人可以驻足不前,可他不行,他深得丞相器重,同样的,他也敬重丞相,正是丞相,为荆州余部撑起了希望。
他不允许丞相失败,那只能由自己来承担这个失败!
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曹真的主力若在斜谷,则陇右有望,自己便是不世之功,若其主力在此,便要尽快收兵回防,退守汉中。
没有人真的神机妙算,也没有人能料敌于先,不过是在战争迷雾下的豪赌而已。
很明显,他赌输了,丞相也输了。
这街亭,注定是一座孤岛,一个祭坛。
张郃兵临街亭的第三日。
山下的平原上,黑压压的魏骑如狼群般再度围住王平孤军。
这一次,他们不再强攻,而是策马盘旋,放肆地纵声狂笑。污言秽语如同毒蛇,顺着山风丝丝缕缕地钻上山巅。
孬种!只敢龟缩山上的鼠辈!
看着同袍受辱,马参军可睡得安稳
蜀中无人乎竟派个缩头乌龟来守街亭!
每一句羞辱都像鞭子抽打在蜀军士卒脸上。他们死死攥着兵器,指节发白,目光喷火般瞪着山下受辱的同袍,又忍不住瞥向山巅那道沉默的青色身影——参军马谡。
不知是谁,朝着他伫立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一位须发灰白的老牙门将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推开挡路的亲兵,大步冲到马谡面前,甲叶铿锵作响:参军大人!他声若洪钟,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老朽李敢,请率本部儿郎出战!纵是粉身碎骨,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马谡心头沉重。
李敢虽官阶不高,却是军中宿老,威望素著。
李老将军,他强压下焦躁,声音尽量平稳,非是怯战。此乃张郃激将毒计,诱我等弃守天险。万不可意气用事!
参军!李敢须发戟张,猛地按住腰间刀柄,那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让末将去吧!纵是老狗……临死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山顶,面无人色:
报——!后山……后山发现魏军散骑!正沿溪涧搜索,似……似已探得备用小道踪迹!
什么!马谡如遭雷击,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条秘道!那是维系全军最后一线生机的取水之路!若被魏军彻底发现并扼守……
冷汗顺着马谡的鬓角滑落,他抬眼望向山下魏军森严的壁垒,心中只剩下一个冰冷的事实:
才第三日……那条命脉,便已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