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军报。苏晚晴伏案整理文件,余光却总忍不住望向伏案疾书的男人。月光爬上他后颈的旧疤,军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沟壑,那是三年前津门遇刺留下的印记。
变故发生在寒露前夜。晨光刺破云层时,副官撞开书房雕花门的声响惊飞梁间燕雀。少帅,南京急电!电报展开的瞬间,沈砚辞握着狼毫的手顿在半空,墨汁滴落在剿共二字上,晕染成深不见底的黑洞。苏晚晴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指节捏得发白,电报边角在掌心留下深深折痕。
备马。两个字落地有声,却带着难以察觉的沙哑。沈砚辞起身时打翻了青瓷茶盏,碎片溅在苏晚晴脚边。她蹲下身捡拾,却在桌角瞥见半截撕碎的信笺,若我战死......几个字刺得眼眶发疼。
黄昏的帅府花园浸在血色残阳里。沈砚辞摘下军帽,露出被绷带缠绕的额头——那是今早遭遇伏击留下的伤。他取出那枚泛着温润光泽的翡翠戒指,金属环圈还带着体温。等我回来。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带着硝烟与铁锈的味道。苏晚晴替他整理军大衣时,指尖触到内袋里硬质的信封,边角锋利如刀,硌得掌心生疼。
我不要你的诀别信。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翡翠戒指在两人相触的瞬间发出清响,你说过,要带我去看长江解冻时的第一艘商船。沈砚辞喉间溢出叹息,将她狠狠揉进怀里。军装上的血痂蹭过她脸颊,却比任何情话都滚烫。远处传来集结号声,惊起漫天寒鸦,遮蔽了最后一缕夕阳。
当夜的帅府陷入诡异的寂静。苏晚晴蜷缩在地窖里,煤油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潮湿的砖墙上扭曲成怪物的形状。远处传来零星枪响,混着八音盒在记忆里转动的旋律。她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冰凉触感与古玩市场那枚戒指重叠。墙上的裂缝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像极了沈砚辞锁骨处的伤疤——原来命运早就在时空长河里埋下伏笔,此刻却让她在这乱世中,第一次如此害怕失去。
6
生死与共
地窖里的煤油灯在第七次爆灯花时,终于彻底熄灭。苏晚晴蜷缩在发霉的稻草堆上,听着头顶传来的剧烈震动。泥土簌簌落在发间,墙上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每一道缝隙都像极了沈砚辞锁骨处狰狞的旧疤。她数着远处传来的炮声,从最初的惊心动魄到如今麻木地默数,掌心的军刀早已被冷汗浸出锈迹。
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死寂。苏晚晴本能地抱头卧倒,整座地窖剧烈摇晃,混着血腥味的尘土扑面而来。待震动平息,她摸索着点燃备用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墙上的裂痕又多出三道——就像沈砚辞出征前,她偷偷塞进他军装口袋里的三颗平安符。
死寂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苏晚晴盯着地窖入口那道细缝,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直到隐约传来零星的脚步声,她猛地握紧军刀,刀刃却在触及掌心时发出轻微的颤抖。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熟悉的节奏,却比往日沉重许多。
地窖门被撞开的瞬间,浓烈的硝烟裹挟着血雨扑面而来。苏晚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砚辞的军帽不知去向,头发凌乱地黏在满是血污的额头上,军装肩头被炸出焦黑的破洞,勋章的别针在衣襟上摇摇欲坠。他持枪的手还保持着戒备姿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却死死护着怀中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文件,哪怕血水正顺着下摆蜿蜒而下,在青砖上汇成暗红的溪流。
你疯了!苏晚晴冲过去时险些摔倒,军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扶住男人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触到他后背上黏腻的伤口,血腥味直冲鼻腔,为什么不把文件用信鸽送走!
沈砚辞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拽进怀里。滚烫的鲜血浸透她的旗袍,混着未散的硝烟烙在皮肤上。信鸽会迷路,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青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