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瓷白

    苏棠的妈妈抱着青瓷茶罐叩开谢家大门时，谢砚正趴在二楼窗台看雨。深灰瓦片上的水流汇聚成线，像他总也画不好的工笔白描。

    阿砚，快下来！母亲的声音混着清脆的瓷器碰撞声，许阿姨带囡囡来看你了。

    他攥紧睡衣下摆往楼下挪，指尖蹭过玄关处的青釉瓷瓶——那是父亲新得的宋瓷，瓶身上游走着冰裂纹，像极了他每次见到陌生人时，心里裂开的细缝。

    2

    橘色

    哇！哥哥家的鱼缸里有会发光的鱼！

    蹲在玄关换鞋的小女孩突然扭头，羊角辫扫过他膝盖。她穿着明黄色连衣裙，像团跳动的小火苗，鞋尖还沾着门外带进来的雨珠，在米白色地砖上洇开小团水渍。

    苏棠，别乱跑。许阿姨笑着拽住女儿，快叫砚砚哥哥。

    砚砚哥哥！她仰起脸，睫毛上沾着雨丝，眼睛亮得像鱼缸里的热带鱼，我带了橘子软糖！说着从兜里掏出颗圆滚滚的糖，糖纸在她掌心发出窸窣的响声。

    谢砚后退半步，后腰抵在青瓷瓶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上周在博物馆看到的宋代瓷枕，讲解员说那是给古人凉爽入梦用的。可此刻他掌心全是汗，连耳垂都在发烫。

    3

    青白

    你看这俩孩子，一个静如处子一个动如脱兔。苏妈妈用茶盖拨弄着浮沫，当年我和你在陶瓷研究所值夜班，你抱着窑变瓷片掉眼泪，谁能想到如今都当妈了。

    可不是嘛，谢妈妈往苏棠碗里添了勺银耳羹，阿砚这孩子就爱窝在屋里画画，你家囡囡多活泼，以后可要多带她来玩。

    两个女人的笑声像缠绕在一起的棉线，谢砚盯着自己在茶杯里的倒影，忽然被塞进手里的硬物硌了下。是那颗橘子软糖，糖纸边缘被捏出细密的褶皱，像苏棠刚才拽他袖子时留下的指印。

    我们苏棠以后就交给你家阿砚照顾啦！许阿姨忽然举杯，要不咱们定个娃娃亲

    谢砚手一抖，糖块滚进茶水里。苏棠却咯咯笑起来，伸手捞出湿漉漉的糖纸：好呀！那我以后就是砚砚哥哥的新娘子啦！她把黏糊糊的糖块塞进嘴里，腮帮鼓得像小仓鼠，橘子味的新娘子！

    4

    釉色

    雨停时，苏棠已经把谢砚的素描本翻得哗哗响。这个小人是你吗她指着纸上蜷在角落的火柴人，我帮他画个朋友吧！说着抓起他的炭笔，在旁边添了个扎羊角辫的小人，手里举着颗歪歪扭扭的糖。

    谢砚看着她鼻尖上的墨点，忽然伸手替她擦掉。指尖触到柔软的皮肤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像窑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烧得正旺。

    以后我每周都来玩好不好苏棠晃着他的胳膊，发梢扫过他手腕，妈妈说你画的青花缠枝纹特别厉害，以后你教我画画，我教你玩跳房子！

    窗外的玉兰树滴着水珠，谢砚看见阳光穿过她发间，在素描本上投下一片橘色的光斑。就像多年后他在景德镇古窑里，看见釉料入窑前的模样——看似素白的泥胎，终将在千度高温里，绽放出独一无二的青色。

    5

    紫藤花下的手

    幼儿园的铁门总在四点十五分准时打开，苏棠的羊角辫像两颗跳动的小太阳，穿过排队的小朋友们蹦到谢砚面前。她的右手永远攥着半块水果糖，糖纸边缘沾着齿印——这是她午睡前藏在枕头底下的秘密宝藏。

    砚砚哥哥！她把糖块塞进他掌心，奶声里带着炫耀，今天我用蓝色蜡笔画了大海！谢砚看着她指尖的蓝颜料，想起今早她偷翻他的水彩盒时，鼻尖沾到钴蓝的模样。他伸手替她擦掉颜料，触到她柔软的脸颊时，掌心像落了只振翅的蝴蝶。

    他们总走在队伍最后面。苏棠的手很小，五指张开时能看